第五十四章
自那莲花小船缓缓过了那漆黑的洞口之后,便见那一片千年玄铁气制的门缓缓放下。
一股森寒之气自地底传来,透过那细密的藤席缝隙,只见两侧山壁极其狭窄的向着此处缓缓靠拢,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而墙壁之上不知冰冻了多少年的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冰块正张牙舞爪的年看着这河面上漂流而过的人。
一些体质不好的人已经牙齿已经开始发抖了,幽暗又寒冷的甬道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恐怖的气息。
那种压抑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无形恐惧情绪开始在人群中传播。
忽然有人高声惊呼“我、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去,这里太可怕了。”
说着便要调转自己的莲花船,并要求那三个白衣使者打开玄铁门,将他放回去。
那三个白衣人似没有耳闻一般,依旧悠然的控制着莲花船队的方向,向着甬道尽头驶去。
那人见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一狠心,噗通声跳到了水里。
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自这狭窄逼仄的甬道里蔓延开来。
而幽暗的水道里,有什么东西缓缓游动,密密麻麻无声无息。
雁丘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莲花船底下的那群东西的涌动,欢悦……
欢悦,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难道,那些东西,是这些人豢养的?
想至此,便觉得一后心一阵冰凉,水底下那群怪物八成是专门为了吃掉不听话的人而专门守在那里的。
显然这些白衣人没有要劝阻的意思,想来,常常有人在入洞之后,后反悔,让那些人送他们回去,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有种地方,叫你入得出不得。
那三个白衣使者定是见惯了这种事情,连解释都懒得去解释了,想来水底下的那群怪物不知吃了多人了。
为首的那白衣人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将一截极短的木浆将那个已经被填入水下怪物之腹的男子的莲花座掀翻。
又是噗通一声,那个静静躺在莲花座上的尸身也掉入了水里。
这下水底的东西们彻底沸腾起来,很明显,相比于活人,它们更喜欢吃死的。
雁丘感觉后背下的莲花座阵阵起伏,她甚至听到了那些东西咔哧咔哧啃噬骨头的声音。
只觉得一阵恶心,手脚冰凉,微微颤抖。
一双温热的手,自藤席之下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有细长的指尖,在她手中缓缓写道“别怕,我在。”
那些温热的细腻挠的她的些痒,想笑,却忍住了,这里甬道太过逼仄,一旦她气息重了,很容易被那三个白衣人发现的。
她可不想去喂鱼。
反手写道“不怕,别闹。”
随即立马眼观鼻观心的挺尸。
显然这一招还是比较管和的,自出了这件小插曲之后,便再也没有人闹着要回去了。
纵是看见了那些宛如地狱的壁画,青面獠牙的蛇神之后,也没有再吱一声了。
在这条暗河之上,大概行驶了有一刻钟左右,便到了尽头。
显然暗河的尽头是明河,只不过,这天色有点不正常。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入洞口时,还没过午时,而此刻的天空,像夏日傍晚的六点,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她极是震撼。
那便是一道道变幻的极光。
她之所以认得出这是极光,是因为她刚毕业那一年,发表一篇论文,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奖,发了两万的奖金,便订了去北欧的机票。
第一站便是去了芬兰。
在那片冰雪的原野之上,见到这个地球之上,最美的极光。
而此刻天空变幻的那些光圈,匹练般的肆意挥洒于天际,甚至比芬兰的还要美。
尽管是隔着那细密的藤席,依然不能阻挡她心中的震撼。
她从那藤席的缝隙里,也看到了美人陛下那一副惊讶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还有这家伙没见过的。
转念一想,不对阿,他眼里怎么是……怎么是这种表情。
雁姑娘所猜想的并没有错,因为在凤箫眼里,看到的并不是极光,而是火焰,漫天的大火,滚滚而来,大火吞噬了宫殿,接着是战火,断壁残垣……
他的些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不觉得一丝悲痛涌上心来。
想起了这场大火里,那个他最好的兄弟是死在这场战争中,而那一场火,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家人,被活活烧死的模样。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下,透过藤席的缝隙,落于她的脸上。
雁丘一惊,他哭了?为什么哭?
她小心翼翼的自藤席之下,勾住了他的手,先是捏了捏,待他有了反应之后,方才反手写道
“别怕,我在。”
凤箫细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那细软的指尖,传来的温度,自手掌中心,涌上心脉,将冻结成冰的血温热,重新流动起来。
又是一阵的哀嚎之声。
有九个人,自动掉下了那莲花船,不过到了这里,似乎并没有那暗河里的怪物来吃人了。
那些人掉到河里之后,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便深入了河底。
而河底的淤泥也像是股磁力一般,人下去之后,连个泡都没有就掉了下去。
此时,原本三十个信徒的船,已经空下了近三分之一。
然而那三个白衣人依旧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三人同时投掷出短桨,将那些莲花座上的尸体打落水中。
与那些活人一样,永沉入水中。
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幻境不过是用来考验这些信徒的。
只不过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原理,为何那些人会落下水里。而他们看到了什么,怕是这世上,再无人得知了吧。
约莫又行了一刻钟之后,眼前霍然开朗起来。
从雁丘的角度来看,若刚才是芬兰极光,那么此时,便是桃花源了。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落英缤纷,中无杂数,芳草鲜美……
那桃花林里,隐隐有乐声传出,仔细一听,是西梁江南一带的丝竹官弦之乐,奏的像是浔阳月,又像是江南名曲暖玉生。
有人穿花过柳,缓缓从那桃林深处走来,一身素白衣衫,看不清脸,但只看那身影,便只是个绝代佳人。
她忽然眼眶一热,鼻根酸了酸,那是,她这一世的母亲—沈宛。
她从来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却好像一直都知道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与自己这张脸有九分的相似……
风起,桃花如雨,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站在花下,巧笑倩兮的看着她的方向,蒙在雾里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她便是那样站在那颗桃花树下,向她招手“孩子,到妈妈这里来。”
雁丘只觉得心跳的极快,快得要冲出了自己的胸腔,就在她要回了那句话时,一只手捏了悄她的掌心。
她的脑子才清醒起来,再次睁大眼睛看着那片桃林,哪里还有什么母亲……
原来不过一场环境。
与之前一般,又有十人落下了莲花船,连带着他们带来的那些至亲之身也跟接落到了河里。
只不过那河里长出粗壮的根茎,一瞬之间,便将那具活人与死人卷在一起,狠狠入两岸边一拉,骨碎之声后,便再无声息。
接着,她又闻到了那种奇怪的香气。
定睛一看,这哪里还有夹岸的桃林,分明是一群芋头花,只不过长的较高大而已。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只觉得好险阿,差点就露馅了,在这里,甚至不用那三个人动手,但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是分分钟小命玩完的节奏阿。
过了那群尸香魔芋林之后,到了一处陆地着岸口。
还未上岸前,那三个白衣人转过头来,将脸上的面纱摘掉,露出三张平凡的脸来。
“恭喜各位通过了地狱九塔的考验,顺利入得国境,至此,向前三里地,便是塔尔圣地,各位可将至亲放在冰棺里,待学成长生之术后,便可将她样起死回生了。”
莲花座上的人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白衣人满意的扫视了一眼,随即缓缓招了招手,那莲花船便全数靠在了岸上。
几个已经安奈不住的人,抱起身前的尸身便向着那岸边跑去,雁丘透过藤席的缝隙看到,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妇,看不去不过三十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她怀中抱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看样子是因病去逝的。
心中哀叹一声,不得不说这样的诱惑着实太大了。
怪不得纵是三国联手阻挡民众去信邪教,依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至亲之人能够再次出现到自己面前,这种诱惑要远远比自己求得长生要来得容易吧。
她忽然想到了青黛,那个年过四十岁却还保留着二十岁年华的女子,当年,她应该也是怀着这般的心情入得塔尔的吧。
无声一叹。
身体一轻,她便知道,陛下大人缓缓抱起了自己,正踏到岸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是有一种错觉,她甚至能感受得到凤箫的悲伤,那种明朗的痛,像是一道伤了千年还未愈合的伤疤。
这家伙的眼睛却实还是看着自己阿。
她偷偷的眯起眼睛来,心想着,陛下咱都已经通过了什么地狱九塔了,你为毛还这么入戏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惊呼之声。
又是两声落水的声音,仅剩下的十人还有八人完好的站在岸上。
回头看着那两个落到水里,很快沉处水面的男子。
原来这两人在听到到达岸后,便兴奋的自己爬了上去,全然不顾自己身前的尸体。
不知为何,为首的那白衣人冷冷扫了那两人一眼,他二人便落到了水里。
本以为这次那白衣人依旧秉承着自己的原则,不多话,不解释。
“塔尔最虔诚的信徒,若是没了执念是万万不能的,尔等可是记往了。”
这声音,竟然忽男忽女,时而幼细如童,时而沧桑如老妪。
听着便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视着岸上的每一个人,随即目之所及的远处,忽然跪了下来,同时对着岸上的人招手,也示意他们跪下身。
“不要抬头。”
他高声训斥道。
有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之声由远至近,像是有人抬椅子飞行一般。
雁丘藤席无声的看着那处来人方向,奈何凤箫找的位置太过靠后,被前面那位兄台一挡,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觉得那些人刚刚还在远处,眨眼见便到了这种港口码头这上。
“又来新人了。”
一女子的声音缓缓从高处传来。
那白衣使者恭敬的跪在地上“是的紧那罗王,这一批只留下了八个人。”
被称为紧那罗王的女子淡淡的扫视了一下岸上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凤箫身上,便是这稍稍一停,那白衣使者便感受到了什么。
随即便要抬手,却被那紧那罗王止住“我不过是看看这个月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紧张什么?”
那白衣使者悻悻一笑,“紧那罗王说的是。”
紧那罗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离去。
白衣使者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快去将至亲放下吧,稍后还要去拜见大祭祀,举行入教仪式。”
话音未落,便见那个唤做紧那罗王的女子又回来了,她对着白衣使者道“我正好缺个侍从,我看他就不错,进接拜入我门下吧。”
在陛下怀中挺尸的雁姑娘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奶奶个熊的,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她明明装的很好阿。
而那紧那罗王不是别人,正是东渝国前王妃宗净瑶,化名为青黛的女子。
白衣使者显然一惊,随即看了一眼凤箫的模样便有些了然,笑道“既然能提前入得了紧那罗王的眼,那便是他的福气了,你不用去圣地了,带着至亲之骨跟随紧那罗王去吧。”
凤箫似是有愣,抱着雁丘的手的些微微的出汗,他也不抬头看那人,只对着白衣人点点头,随即抱着她向紧那罗王走去。
紧那罗王淡淡的扫了一眼藤席之下的人,雁姑娘便觉得一阵灼热,如芒刺在背。
她笑了笑对着那白衣使者说道“如此,便谢过使者了。”
随即挥挥手,让抬着她的人缓缓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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