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碧水迢迢漾浅沙。
夜色下的海滩之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天魅蓝色的天际上,生出匹练般的月华。
盈盈月色洒于碧波之上,生出潋滟光华,连浅海之上的那一叶小乌木扁舟照的生出了月白色的光辉。
岸边有几家渔民,沙滩上晾着渔网,渔网之上挂着一些不知名的细小海草,有炊烟徐徐。
一派祥和的渔家风景。
又有谁想到,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这海上突发的风暴几乎将这几户渔家给摧毁。
月色洒过海面,照射到了海滩之上,那一片银白的细软沙之间,有一处颜色略暗,像是鼓起的一个沙丘。
走近一瞧,那沙丘动了动,不多时,便冒出一个漆黑的脑袋。
那脑袋上挂着几片海带,脑袋咳嗽两声,缓缓将头上的沙子抖掉。
这脑袋的主人,就是风暴前跳船自救的雁姑娘是也。
话说开朗乐观的雁姑娘,在被美人陛下救出之后,两人奋力的向着漩涡外的地方游。
奈何那飓风一般的漩涡移动的实在是太快,在两人快要出水面时,忽然加快了速度,将两人卷起。
人永远不要试图与自然对抗……
这是雁姑娘在被飓风卷到半空时,总结出来的一个至理箴言。
不过两人也因祸得福避免了用手脚划着到岸边着陆的悲剧,以及随时会被海里的长嘴的哺乳动物吞为盘中餐的命运。
极其好命的像金庸武侠里的牛叉男主一般的被卷到了岸上,至于这是什么方位,什么地方,是否有野兽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没被淹死,重要的是摆脱了楚离那家伙的掌控。
自由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雁姑娘看着自己身下的沙滩,差点没欢喜的蹦起来。
这一转,仿佛才想起件大事来——还没找到陛下来。
于是她围绕着沙滩向前走着,月色极好,几乎可与白日一般,没多久,她便出见到,姿势与她一般不雅的美人,俯卧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心猛然紧了紧,赶忙奔过去。
“喂,喂,凤萧,你醒醒,你醒醒阿。”
雁姑娘将他的身体掰过来,啪啪的拍打着他的脸,一边贱兮兮的想着,趁着机会多拍两下,占个便宜也好阿,瞧这细皮嫩肉的。
渐渐觉得不对,他竟然没有一丝要醒来的痕迹。
雁姑娘慌了,赶忙将爪子伸到美人鼻息之下,一触之下大惊,竟然没有了呼吸。
吓着她差点没掉下眼泪来,这一慌乱智商就直线下降。
前世里学的科学知识都忘记了,连颈部动脉可以试探心跳的事情都忘到爪洼国了。
满脑子里只记得电视剧里,没有呼吸的男主被女主捡到时,通常都会人工呼吸。
哎,脑残泡沫剧害人阿。
她将脸上吓出来的泪水摸去,伸手便要去捏美人的鼻子,然后颤颤巍巍的俯下身……
然后……
呃,然后她看见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美人,静静的躺着,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嘴角凝一抹得意的坏笑。
再看看自己的姿势,看看自己的爪子,正落在某人的胸前,掌下有力的心跳声,正嘲笑着她的愚蠢。
轰的一声,某人的脸烧着了。
掌下一用力,便要起身。
竟然一动不动,腰间被死死的箍住,身体一个倾斜,跌落到坚实的胸膛之上。
铿锵有力的心跳传来,她停止了挣扎,头顶上那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此刻,月下,无声。
银白如霜的沙滩上,一双相拥而眠的男女,无声相对。
月色如水倾泻于两人身上,于彼时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男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此刻的月色,温香软玉,带一点海腥之气,狼狈,却又无限高华。
过往二十六年里,他觉得从未有此刻这般,内心安静过。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那是一种岁月静流的安谧。
我们都活着,真好。
……
当两人醒来时,天边的已露出鱼白色的肚皮,霞光潋滟的铺陈于海面之上,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几声犬吠。
这沿海的小村庄里,又充满了生气。
这两人因疲惫奔波了一夜,是被周遭的嘀咕声吵醒的。
“哎呀,快看海滩上有人”有女人远远的喊着。
“周三家的,是死是活阿?”有老年男子的声远远问道
“哎呀,我没敢走近瞧呢?”女子回答
“娘亲,我怕我怕……”有孩童稚嫩之声。
接着便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远远听上去,像是围成了一个半圆,只不过直径有点大。
“怕是昨夜那场风暴卷来的吧。”
“可能吧,看那样子,一动不动,可别死在咱们这里,晦气阿。”
“王大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海上哪年不死几个人,怎么就晦气了。”
“昨夜的风暴真是吓人,从黄昏到戌时呢,俺觉得房子才都快被掀翻了。”
“是麻,那个时辰你不是和你婆娘在房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哪里还能响起这回子事情阿。”
“去你娘的,又去老子房下听墙角……”
“哎呀,你们别打了,人还在那躺着,不知是死是活呢?”一个听上去忠厚老实的人说的。
接着传来拳踢打之声,有妇女放肆的笑声。
一件海边躺尸案,成功转化为昨夜偷听房中秘事墙角的拳脚之争。
雁丘两是在听到听墙角三字时,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声的。
那个最后发言的人已经向她两人方向走去,听到笑声吓的一个踉跄坐在了沙滩之上,满目惊骇的看着面前海滩上这两人淡定的坐了起来,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沙,淡定的互相整理了一下衣冠……
呃,虽然衣衫皱褶,头发零乱,一身狼狈,却不让人感觉邋遢。
海边的渔民多为淳朴之人,没读过太多的书,他只知道这两人的样子甚是好看。
他嘴巴张的极大,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这两人,几乎听不到周遭的喘息与惊叹之声。
一只雪白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顺着那只手,他看见这手的主人竟然生得一双好漂亮的眼睛。
接着身后较高大的男子,眉心不悦一蹙,将那只雪白的手打开,自己伸出手来,不容分说的将自己拉了起来。
“虎子,虎子,回家吃饭了。”
身后有女子高声呼唤之声,穿透过人群,到眼前这人耳边。
他呆呆回头,应了一句“哎,马上就回。”
随即回过头来,看着面前两个的脸红红了。
又换得那较矮个子少年的笑声。
“你叫虎子阿,好名字。”
虎子憨厚的笑了笑“两位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换件衣裳。”
雁丘眉峰一挑,回头看了看陛下,随即两人笑道“好。”
……
这是一处极简的渔家小院子,房子建在海滩之上,几根简易的竹子扎成了篱笆做了一个简单院墙,其实有相当于没有。
竹篱笆之上晾挂着一些鱼干和海带,是普通渔已所常常食用的东西。
这是一处三间的小屋,屋顶是用海边独生有芦苇铺成了,有极好的防水作用。
院外放着一个小破桌子,年代久远,桌子黑呼呼的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条腿已经断了一半,用一块砖头垫着,周围放着两个小凳子,用藤条编的那种,不过却露着许多藤条的头,有些粗糙。
桌子一摆着两个缺口的碗。
和一碟子气味颜色都值得商榷的虾酱……
在桌子一边,坐着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妪,满头白发,常年被海风吹的脸皲裂开来,像一块干枯的橘子皮。
看不去神力不太好,正摸索着向门内走去。
忽然脚下一绊,身体不住向前栽去,身后少年一阵惊呼
“奶奶小心”
这少年赶忙上前,去不及身边这人,虎子只觉得自己的衣袖一动,眼前光影一闪,原来要磕在门前石阶之上的奶奶被那较矮个子的少年给稳稳扶住。
当然,这助人为乐的好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雁姑娘也。
雁姑娘一出手,便救下了那欲栽倒的老人,再次换得那叫虎子的少年的感谢。
老妪粗糙的近乎搁人的人,狠狠一颤抖,随即半嗑着眼睛四下转着“虎子,虎子,你,你带了客人回来?”
唤作虎子的少年,赶忙从雁姑娘手里将他奶奶接过来,安放在破桌子旁边的小凳子上。
那个唯一有把手的小凳子上,看得出来,这把特殊的椅子应该是为这老妪所做的,因为其他两把椅子没有把手。
“奶奶,这两位是途径的船商,昨夜那风暴将他们的船给毁了,把他们卷到了沙滩上,我、我……”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那老妪明显一怔,看得出来,这虎子的少年,已经不是一次的带陌生人回家了。
老妪无奈的叹了一声,拍拍他的手,随即抬头问道“刚才多谢两位,若非有你们,老婆子我今日怕是要见阎王了。”
虎子神情明显一松,随即指了指院子里那两张单薄的小凳子,让他二人坐下,自己则跑到屋里去了。
雁丘赶忙道“哪里,不过举手之劳,老夫人不必挂怀。”
凤萧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噙一抹淡淡的笑,外交的事情,由雁姑娘来做好了,他不太喜欢和人说话。
老妪那张如橘子皮一样的脸,笑了笑“听两位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竟然都有了自己的商船,真是厉害,不知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雁丘嘴角一抽,心想,您老是咋听见的,旁边这位自进了门就一句话没说过阿。
“我们是做丝绸生意的,昨夜途径这片海域遇到了风暴,所以……”
她适可而止的停了停。
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听上去才更容易像真话,韦爵爷告诉她的。
虽然不想欺骗人,尤其是老弱妇幼,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阿,不想惹麻烦,也不想给别人惹麻烦。
自诩为好宝宝的雁姑娘,一本正经的胡说着。
当然老妪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
她也没那么多心情去猜测她脑子里怎么想的了,虽然知道,能来这片海域的,八成了东渝国的一些渔民,要说是做生意的商船,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单看这些人身上的穿着吧,但是她总不能胡扯自己是打渔的吧,看陛下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有打渔人的感觉。
“你们两人要不要换上这套衣服。”
那个叫虎子的少年,略显得羞涩的站在门槛处的台阶之上,手中拿着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粗布灰麻。
看得出来是他最好的衣服了。
“谢谢”她示意让美人陛下去接衣服。
自己则悻悻一笑,赶忙在自己腰间摸了摸,终于摸到一块碎银子,约莫有一两重,往老妪手里一放“大娘,我兄弟二人遇难,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希望大娘能收留我们两日,这是一点小意思,等仆人找到我们,会加倍尝还的。”
老妪如橘子皮的脸上瞬间绽开笑意,将那银子抖抖索索的往自己袖口里一放。
虎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样子是不想让他奶奶收下那角碎银子。
“奶奶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别了过去。
那老妪回头笑骂道“你这猴崽子知道什么,这点钱对于这两位贵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你来说却是要命的钱,你都快二十了,没钱怎么娶媳妇,快去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两位住。”
随即将她那一双布满阴翳的眼睛朦胧眼睛看向两人“委屈二位挤挤,我家就三家房子,这周围也是这样,过了今日明日让他带两位到卡罗城就好了。”
她笑了笑,缓缓起身“我现在就去做饭,都是些粗鄙之物,两位最贵之人,莫要嫌弃才是。”
雁丘赶忙道“不会不会,哪里哪里。”
随即跟着虎子进了东厢房。
这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有典型的胶东半岛的特点,竟然是火炕,炕的一端与外面的锅炉连接在了一起,现下时节,因天气热,已用砖头隔开,到了冬天再拿开,可以热一夜。
还算是干净,看得出,平时应该是眼前这个憨厚少年在收拾,比相像的好的是,门上有一扇灰布帘子。
雁丘还想着,若是没有门,遮挡啥的,她是死也不会换衣服的。
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还不如宰了她。
虎子将两人带到房间之后,便转身离开。临走前,小心翼翼的将帘子放了下来。
雁姑娘东张西望的转了一圈,确定除了眼前这个实在不能赶出去的危险人物之外,其他一切还算是安全。
美人陛下也是比较有眼色的,他先是极其严肃道“你先换,我出去。”
还未起身,当然他也没想起身。
便被雁姑娘叫住了“喂,你是不是傻,你现在出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咱们有问题吗,快回来。”
某美人陛下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乖乖背过身去。
雁姑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神经大条,比如,她环视一圈,只看人了,并没有发现,屋里还摆着一面铜镜呢。
于是陛下大人,端坐在铜镜面前,眼观鼻鼻观心。
而彼时,铜镜里倒映着美人雪白的胴体……
修长的天鹅颈下,连绵纤瘦的蝴蝶骨,接着向下便是惊人的一收,冰肌雪骨,玉脂仙凝,让人想起天山之巅上千年不化的雪。
山巅之上不知谁种的那颗千年古梅,悄悄开了花,花瓣洒于堆雪之上,风起,冷香幽幽,卷带着雪沫与花蕊,飞入了谁家后堂花,窗前柳树,凉了谁的年华,乱了谁的呼吸……
他,不由的乱了呼吸。
耳后起了一层极淡的粉红,噙一抹魅惑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他生性五官灵敏,只听得那般粗布麻衣摩挲着雪脂肌肤之上,他甚至都能听到那灵股玉骨之上,起的一层细小皱褶,随即弹开。
笑了笑,那人油自不觉得,一面絮絮叨叨,一面费劲的穿着衣服。
仔细一听“妈的胸怎么小了,哎呀,哎呀这腰,这腰上竟然长了肥肉,肯定是之前吃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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