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时候的善念与恶念的转变真的只在一瞬之间,那种感觉就像是手中拿着毒,放入井水里。
却明知那饮用那水的有妇孺和无辜……
青碧立在御膳房的水井边上,午后的斜阳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极长,她便是这样站在那里,双手紧握垂立两侧。
若是靠近些,便能看到她的右手中间有一个朱红色的药丸。
她的目光散漫,被逆光里的阴影所遮住。
太极可谓是千百年古人智慧的结晶,阳生阴,阴生阳,世间万物皆可用阴阳两极来描绘。
纵是人的心性亦是如此。
青碧叹了一声,手指一弯,将那朱红色的药丸收起,一声轻叹,随着午后的暖风,传入不远处的游廊之后。
这些细小入微的动作被不远处的人尽收眼底,包括那一声轻叹。
殊不知正是由于她的这存的这一丝善念,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雁丘站在御膳房偏房里,透过那层微薄的纱窗看着不远处那女子的身影“她应该是有苦衷的。”
身后俊美男子坐在太师椅上,与镇南王改装的尺素对弈。
嗤笑一声“先生教导有方。”
尺素头也不回的骂道“她那是看人家长的好看”
“……”
某美男皇帝的脸青了青。
奈何某些人就是不喜欢看人家眼色,管他是不是皇帝,该膈应人的话一句不会少说。
“给她来个丑八怪试试,八成会说人家丑人多作怪!”
美男皇帝的脸色稍稍正常。
“以前就有一个长得极是清秀的小贼混入雁府想偷我的武功秘籍,被我抓住了,她看了一眼,硬是说人家有苦衷,让我将他给放了。”
美男皇帝的脸色再次青了青。
雁丘实在受不了尺素这个聒噪的嗓门,没好气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那家伙是个采花贼,打断他的腿这个惩罚太轻了,给了他一本武功秘籍。”
“什么秘籍?”美男皇帝来了兴致。
尺素的改装后的老脸红了红,低头研究着棋盘之上经纬分明的线里的灰尘。
雁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葵、花、宝、典!”
美男皇帝瞬间下身一阵凉风吹过,赶紧闭上嘴巴。
过往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扑面而来。
那些被这脑袋不正常的女人挂在城墙上的男人啊,他老人家就纳闷了,好歹一个丞相府的千金,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阴损毒辣极其恶劣的的手法呢?
那句她整天挂在嘴边的千秋万代一统计江湖的话,前一句是什么来着,日月神教。
后来他没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日月神教的教主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还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那女人笑的没心没肺花枝乱颤“这日月神教的教主叫做东方不败,是练了一种可以称霸武林的武功才得以称教主的。”
对是他又好奇宝宝的问道“什么武功,这样厉害?”
那女人再次笑的花枝乱颤“葵花宝典。”
某人不死心又问“你可见过?”
那女人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轻吐一句“没见过,但我只见过秘籍的第一句,也是全书最重要的一句,和最后一句。”
“哦,说来听听。”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最后一句是练成此宫,不必自宫。”
……
至此,他老家人对葵花宝典这四个字记忆深刻,情有独钟,啊呸,是谈花色变。
此时,他看着对面这一对脑筋都不太正常的师徒着实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变态。
一个生生将女徒弟练就出的铜墙铁譬一样的脸皮,一个是说走就走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不靠谱盟主。
看着这两人提到葵花宝典里,脸上那种相同的暧昧而猥琐的神态,简直如出一辙,凤萧陛下甚至想到自己婚后的苦逼生活。
再次考虑要不要想个办法把她的脑袋变得正常一些。
尺素手中的黑子一落“你还不去看着啊,等下朝中所有大臣都被她毒死了,活谁来干?”
雁丘嘴角一抽,大马金刀顺势坐下“一个萝卜一个坑,死了这个萝卜再找个萝卜补上不就得了。”
尺素浓黑的眉毛齐齐挑了挑“敢情不是你家的萝卜。”
“这个世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两条腿的人。”
尺素刚想再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门槛处,笑道“刚才那话你可以再说一遍。”
雁丘刚想问说什么时,便听到身后响起纳兰瑾瑜的声音“谁家的萝卜准备跳坑了。”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你家的萝卜。”
这一段小插曲发生在一起即将发生集体命案的午后。
当然,所谓的命案,最后都会演变为政变。
就像一个间谍的死亡,同样对引发两国外交风波一般。
只不过的有间谍是为国家利益,有的间谍是为寻个人私仇,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
青碧的来历,昨日凤萧提及此事之后,她便命大同会的暗哨查了查,这女子确实是东渝国人,准确的说是从可寻到她的事迹之后,便从未离开过东渝,其间甚至连靠近颍州的沅水之地都没去过。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女子确实是一个歌女,除了在两年前现二皇子有过些许接触之后,再也没有其他踪迹可寻了。
有时候很多事情,越是看上去正常,就越不正常。
就像她得到这份看似正常的没有一丝破绽的情报时一般,但越是这样完美,就越是最大的破绽。
秋霜殿
九重龙阁,玉阶丹犀。
编钟奏着古曲渔舟唱晚,席间觥筹交错,玉盘珍馐,美人细腰,鱼贯而入。
每年的朝会之后,都是各级官员攀交情,打通关系门路的时候,故而纵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调调,来人依然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年的情况与往年有些不同。
东渝老皇并没有参加,甚至已数月不曾露面了,而如今的朝政正把持在惠妃手里,至于她是想立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对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二皇子陈兵沅水,因小公主的婚事,与西梁发生一些龃龉,至于最后结果如何还是后话。
这些年他的势力渗透着朝中,根基不可谓不深厚,怕是最有潜力的登基的人。
当然,这需要取得惠妃娘娘的支持方才可以。
而三皇子浪荡江湖多年,虽有一个医神的师傅,但是朝中并无根基可言,有的这几年新上任的官员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更遑论支持他登基了。
这几年,大皇子死,四皇子身体极弱,常年卧病在床,只剩下了二皇子与三皇子还有小公主。
不过近两年,惠妃把持朝政,而陛下则也放权给她,自己不理政事……
造成如今这种混乱不清,朝局不稳的局面,也不是众人愿意看到的。
此番人有不千里而来参加朝会,为的就是要看一看这静水深流里的朝局将会如何发展,必要时,是否需要及时站个队,混个脸熟以后见面还能说得上话呢。
一阵喧嚣之后,声乐渐停。
有宦官高声唱喝“惠妃娘娘驾到!镇国公到”
于是众人分做两队,恭敬的起身行跪拜之礼。
满殿里黑压压的人头,只有一人悄悄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惠妃身边那个恭敬颔首的扶着惠妃的宦官打扮的男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刘瑞宁心里极是开心,这次可算是压对宝了,那个让他都惊艳的男子,果然不出他的料得到了惠妃娘娘的亲睐,自己这一步棋果然没有下错。
雁丘欣然接受着众人的跪拜,忽然见一个脑袋极不老实的抬了起来,位置还挺靠前,想来官职不低,只见他的目光极其暧昧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宦官陛下。
她便知道这个人便是向自己献男宠的户部尚书刘瑞宁了。
不错不错,竟然能找个皇帝来献到自己床上,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她到是很好奇,陛下大人听到这样的要求之后,心理状态是啥样的。
手心传来一心痒,只见宦官打扮的陛下,虚扶着她的手忽然向前挪了挪,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
写道“专心些。”
见她目光投以询问,又写道“有人盯着!”
雁丘本极是怕痒之人,差点没破功,这种场合若真是来个大笑三声,怕是明儿东渝国上流社会中间,便会传出掌权的惠妃脑中风了……
她目光从那群黑压压的人群里飘过时,便见到在人群尽头有两个站在那里,并未行跪拜之礼的人。
想来那几个,便是与镇南王级别相当的皇亲国戚了吧。
不过看那眼神并没有什么敌意,应该是宗则惠生前相处关系比较融洽的,她头一次开始觉得还是要感谢这个八面玲珑的女人的。
若不是她占了天时地利,也许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想及此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这张面具,想着那女子柔软的脖颈在自己的手下慢慢丧失了温度,想着她那张恐惧害怕却不甘的双眼,挣扎却无力的苍白指尖……
没办法,有些人,一开始便注定了敌对。
她笑了笑,带着那种母仪天下的光辉,耳边传来美人的传音“那两人是安平王,靖北候,与镇南王同属一脉,东渝老皇这一辈的人,就只剩下了这兄弟三人了,安平王手中有十万军权,靖北候不问朝事。”
雁丘点点头,再次表示了对陛下的崇敬之意,这两个长相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人,都是矮矮胖胖的圆圆脸,关键是这两家伙都喜欢穿一样颜色的衣服。
“两位皇兄请落坐。”
她盈盈一笑,眸间闪烁着殿里通明的红烛光,极是聪明的避过了认错人的尴尬。
“诸位远道辛苦,略备薄酒,以慰诸君。”
众人齐声道“谢娘娘。”
雁太后忽然觉得这种被人朝拜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去向高处爬呢,享受着这种被敬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本宫不胜酒力,镇南王身体微恙,刘尚书,这敬酒之事,本宫就要劳驾你了。”
刘瑞宁一副不胜惶恐之色,赶忙上前欢喜道“下官不胜惶恐。”
刘瑞宁心潮澎湃的穿梭于百官之间,心里却想着,要将漳洲乃至全国上下的生意给乔氏,虽然有点不太符合规定,但是人家确实帮了他的大忙了。
今日这番酒席之后,他刘瑞宁的名字,怕是要名镇官场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所不能拥有的权宠。
奏乐又响了起来,是琵琶曲演奏的十面埋伏。
拨片与琴弦撞击的那一刻起,雁丘散漫的双眸瞬间凝固起来,她来了……
“这曲中有杀意。”
雁丘回眸正对上给自己斟酒的美色“不是将她的演奏给换掉了吗?为何她又出现在这里?”
凤萧淡淡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将一块剥好皮的葡萄塞到她嘴里
“这种事情司乐教坊的尚宫已安排妥当,原无需你再过问的。”
雁丘看着那帘幕背后的纤细身影,眼神复杂。
“甜吗?”
她茫然点点头“甜”
“是葡萄甜,不审因为我喂给你的才甜。”
……
陛下您能正常点吗,这种肉麻的让人浑身一颤,菊花一紧的情话,不要这分场合的说好不好,俺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说人话!”
某人恶狠狠的无视陛下无时无刻的抛媚眼行为,并且从心底鄙视他因季节问题而出现的发春的问题。
见她恶狠狠的翻着白眼,宦官男宠打扮的陛下悻悻的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贱兮兮的。
自从遇见这女人,他便不是他了。
“她在香炉里下了迷迭香,又在酒里下了藜芦粉,这两种东西一旦遇到一起,会引起人的幻觉,严重的……”
“严重的会怎样?”
“不会怎样,最多是昏睡几天吧。”
“哦,那就好,怎么你这副表情,不是一直有人监视着她吗?”
凤萧嗤笑一声“我只是在想,她究竟是有何目的,混入皇宫究竟是要做什么?宗则惠对她的态度太过可疑,而纳兰瑾勋于她来说更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但是,她却拿着纳兰瑾勋至为重要的东西。”
“兵符?”
雁丘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远远看上去像是在和自己身边的宦官吩咐些什么。
“可以说是吧,早些年听炎之提过这件事情,但今日见到她的下毒手段,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雁丘听完下毒两字,脑中瞬间崩出几日前发生在自己寝殿的事情来
“欢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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