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罗迦拿起那柄如意,直直击向云中月面门,两人瞬息间打成一团。
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看到了两团光影,与光影里飞沙子走石的旋风。
立于一旁一直未曾发言的纳兰瑾炎,突然上前轻轻抓住了雁丘那只受了伤的手,解开被她胡乱缠绕的绷带摸了摸里面的骨头,半晌方才道。
“还好伤的不重,若再用半分力,你这双手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他说这话时,便将那带子重新捋平,仔细的按照骨节方位,给她重新绑好,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光影里打做一团的两人。
纳兰瑾瑜哪里见过这阵势,瞬间兴奋的跳起来,一直拉着她三哥道
“三哥,你快看,这是什么功夫,我从来没见过,竟然还会发光。”
纳兰瑾炎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半晌敛去神色道
“我也不曾见过,想来是功力达到某种境界之后,才有的吧。”
纳兰瑾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写满了不相信。
她希冀的看了一眼雁丘,还未开口,便听她道“你三哥说的极对,这种功夫你练个几十年,也能出来,莫要羡慕他们。”纳兰瑾瑜见这两人说法虽不同,但意思很再清楚不过,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悻悻的点点头,专心的看着打斗中的那两人。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忽见那浓烈的光晕渐渐变淡了,红光渐弱,而金光大盛,心中一喜知道大神是将这个变态给收拾了。
赶忙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那红光,一边扔一边骂道
“叫你不要脸,叫你欺负弱女子。”
纳兰瑾瑜也学着她的样子捡起石头来打人骂道“你这邪魔外道的变态,我砸不死你!”
雁丘听得她骂的咬牙切齿不禁好奇问道“这家伙怎么惹你了,听你这口气像是要将他扒皮拆骨一般。”
纳兰瑾瑜道“你救了我三哥,是他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这臭不要脸的打你,就是打们纳兰氏。”
她说的义正言辞,看着非常像那么回事的样子。
但聪明的雁姑娘如何能被这死丫头给骗了呢,分明还是另有原因,瞧她这样子,八成与她那个小男朋友有点关系。
两人谈话之间,便听得轰隆一声。
光影一散,四周安静下来,风声渐落。
云中月便如同一个沙袋一般摔落在地上。
他僵直的抬起头,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指着罗迦道。
“你竟敢擅用禁术,不怕为你招来灭顶之灾?”
罗迦款步向前,冷冷一笑
“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的灭顶之灾。”
他一语毕,上前几步,缓缓抬起手,雁丘很快便发现,他抬起手的掌心中间,竟然如云中月一般出现红光。
只是那红光颜色更盛,像是心头之血破体而出。
那团红光光影越转越快,最后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看到漩涡的一刹那,云中月眼底竟然生出了恐惧之色,他颤抖着手指,嘴唇蠕动着“你、你竟然、竟然要……”
竟然要什么?他没有说完。
一阵自天边而至的惊雷轰隆隆一阵,按说这种时节不是会有惊雷。
但这雷出现的极是诡异。
接着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如海潮一般翻涌着,将天上那轮硕大的孤月遮蔽,刚刚还晴好的天气竟然像是要下起阴雨。
风越来越大,几乎到了飞沙走石的地步,不过一瞬之间,竟让人生出世界末日之感。
而阴透了的天,像是盖了一张巨大的黑布,近在咫尺却实难视失。
罗迦被那忽然而起的疾风迷了眼睛,不得不退到两步。
那疾风依旧刮着,天地间像是洪荒初始混沌时期。
没过多久,风渐渐停了,遮天蔽日的黑布也慢慢消失,忽然一声尖叫,便听得纳兰瑾瑜喊道
“雁丘不见了!”
风沙尽,孤月清,星光碎。
那条逼仄的小巷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三匹马,一地凌乱的碎瓦,和一摊暗红色的血迹。
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像是没来过一般。
唯清辉一地,狼藉一片。
罗迦脸色沉郁的环顾四周,一场风暴之后,连长生都不见了踪影。
垂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得的握紧,露出苍白的骨节。
纳兰瑾炎上前问道“先生,姑娘去了哪里?”
罗迦眼中寒意一闪,冷冷道“不知”
说完,便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那片荒芜的屋脊之间。
纳兰兄妹茫然相对。
原来今日中秋,在东渝国都有拜月的习俗。
因其国临海,人们都会在这一日,聚集到海边,对着遥升于海上的明月祈福,放海灯。
北燕乃是内陆国家,并没有海,兄妹二人便骑马向着东华门十里之外的洛河港口走拜月。
回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骑马一路狂奔的雁统领,兄妹二人见她神色不正常的一直往前奔,便觉得不异,一路跟随而来,并在这逼仄的巷子口间遇见了匆匆赶来的罗迦。
大神一向傲娇,不喜欢与人相处,与两兄妹也不过几面之缘分,毕竟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也,也知道他什么德行。
还未来得及寒暄,便中见那首诡异的琴声。
见到了雁丘与那黑衣男子相斗的一面。
纳兰瑾炎蹙眉道“此事太过蹊跷,那风暴分明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如何会来得那么巧合,雁姑娘失踪不能坐视不理!”
纳兰瑾瑜看了一眼哥哥,点点头“是阿,她失踪了,谁来给我的顾南风开城门……”
炎之听她嘟囔一句,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纳兰瑾瑜自知失言,赶忙讪讪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找人吧。”
纳兰瑾炎道“先去邱府通知桑妈妈,七殿下来了消息,想来近几日也快到洛城了,我去报信将此事告诉他,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兄妹二人,上马疾驰而去。
雁丘失踪的消息在邱府传来。
中秋夜半,一地清辉,灌木丛的叶子落了一地。
厢房里,烛火幽幽,透过那半开的窗,见桑梓眉头紧锁的立在书案之后,她案前立着十几个服饰各异的人。
“姑娘失踪的事情,想来诸位都已知晓,其余事情不必多说,找人要紧,有劳诸位了。”
她起身,拱手,神色严肃。
众人见此,莫不敢怠慢,赶忙离开。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桑梓有些颓然坐在椅子上。
无人知晓,此刻看上去沉静的她,心底早已波涛汹涌,如台风爆发前的平静。
她转头,看着窗棂之外的那盏孤月,喃喃“那人还不死心吗?事至如今,依然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她……”
她声音极低,像是午夜梦回的呓语之音。
无人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更无人知道他说的那个她是谁。
话说雁丘在那一阵暴风之中被人掳走,醒来时,发现已出了城。
她迷迷糊糊的坐马车上,睁开眼睛看着这辆造型朴实无华,实则暗藏玄机。
就那比,她屁股下面的这个板壁吧,虽然隔了一层毯子,她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这板壁底下随车摇晃的机括,与那机括之上满弦的利剑,以及穿过车底,穿利剑的呼啸而来的风声。
她百分之百的相信,如果她在没找清楚机关的情况下,冒然暴起杀人,或者逃跑,那么下面的那些寒气森森的利剑会很快招呼自己身体各处,并与之来个亲密结合。
她试着晃动自己的脖子,调整好自己的角度之后,再次环顾四周。
车壁之上有两个车帘,随着急速而行的马车,那帘幕来回晃动。
她很想知道这个绑架自己的人到底是想去何处?
刚刚试图挪动一下脚丫子,就听得外面穿来一声不辨男女之声。
“女娃娃最好老实一些,不然万箭穿心的滋味可不好受。”
雁丘竖着耳朵试图辨别外面说话人的年龄以及性别,然而出了因马车颠簸车帘掀开时飘进来的一角黑袍,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禁想,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绑架了?难道她更值钱?难道不应该绑架东渝国的公主或者皇子吗?
若这人想劫财,大可绑架这两人,找东渝老皇帝要钱,必竟东渝国出产的水晶珍珠和整个九洲大陆都有名的。
再者若这人没那么俗,要称霸武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也可以打劫罗大神阿,那一手牛叉哄哄的功夫,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想了想,那里面最没价值的便是自己。
劫财?
虽说有个老子在西梁当个左相,但也不是非常有钱,若要劫财那定然不会寻她。
劫权?
虽然有权,几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也是几人之下阿!若说是为了权,定然也不会寻她。
寻仇?
她到了杀了不少人,但那些都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应该不会有这样牛叉哄哄的人给他们报仇吧?
劫色?
想至此,雁丘瑟瑟发了下抖,然后摸了摸自己那张脸,奶奶的不会真这么倒霉吧,俺虽说长的差强人意,但也没到了那种能垂涎欲滴,见之不忘的地步吧?
奶奶个熊的,从来没有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
雁姑娘认为自己此刻很危险,极有可能是清白不保。
一则绑架自己这家伙看上去很牛叉的样子,能在罗大神面前将自己劫走,说明他技高一筹。
二则看这样子,既非财又非权,那定然是采花贼了。
她转念想到了金庸武侠里的淫贼云中鹤,又联想了下当时的情况,认为八成劫持自己的人就是云中月的哥哥或者弟弟……
她一边胡思乱想,分析着这中间极有可能出现的人物关系,一面想着自己身下压着的这个弹簧机制,如何破解。
是内开还是外开?是均匀受力,还是局部受力?
就是这样躺着感觉也感觉不到阿?
她偷偷向外瞥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
“我说,这位兄台,咱们聊聊好不好。”
“……”沉默
“你要劫财还是劫色?”
“……”沉默
“钱我是没有,色也还行,只不过小女子我早已心有所属,即便是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不如阁下就死了这条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再说我这支花也是个狗尾巴花实在配不上阁下这般英勇神武上天入地牛叉哄哄的功夫更加配不上阁下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登峰造极的颜值……”
她不带换气的一番胡扯乱弹,终于,马车外的人沉默了片刻。
“你想多了……”
“呃……就这样就完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绑架我?劫财还是劫色?杀人还是越货?”
又过了半晌,马车外那人道
“你自己想”
“…那,我能让我在死之前看看您的长相吗?好歹也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
“凡事见我人都死了?除非是瞎子?”
说时迟那时快,她以这十三年来从未有过的速度直直冲向了马车外传来声音的位置。
随即便听得呲呲的响声。
她心知那是利箭破出穿透车帘布的声音。
不敢回头,只得死死的抓住那黑衣人挡在自己身后。
只听得轰隆声厉响,隐约余光之中见身后的那马车发出火光之声。
她于半空之中一个鲤鱼打挺,直直飞身而出,那黑衣人在她冲出马车之时,便被她将衣袍挂在了车辕之上,刚刚那番无厘头的对话看似她胡搅蛮缠,实则是她偷偷移动着自己身体的方位,以便于第一时间冲出车门。
几个起落之间,她逃出数丈之远。
再一回头,瞬间惊的睁大了双眼,只见那已被炸毁的马车上悬挂着一件黑色衣袍,被烧的七零八碎,那匹受惊的马早已拉着断裂的车辕狂奔。
而此处已是半山腰上。
四面的崖风鼓荡,见她衣袍吹起,半山上的青松枞树和白桦,于此时节葳蕤茂密却于于枝叶末端凝结一层霜雪。
山间晨起的日光稀疏落于山间丛林,那条曲折悠长且蜿蜒的山路之间,除却她自己,哪里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思至此处,雁丘恍然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寒意,刚刚入手那咱空荡荡的感觉,如一条小蛇一般,萦绕于指间,那触感令她头皮发麻……
重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弥漫于周遭。
那个车上与她对话的人,究竟是人是鬼?若是人那么他此刻去了何处?若是鬼?
如何会有这般真实的感觉。
她一虽不信鬼神,但敬畏鬼神,只不过如此诡异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不觉得心中发麻。
忽然极静的山林深处发出一声嘶吼。
接着便是耳边疾风一阵,她霍然回首便见刚刚眼前那片丛林里的树木皆被某种看不见的外力拔根而起。
连带着泥土,直直向她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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