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与少年成名却遭父皇猜忌众兄忌恨的凤萧不同。
刚一出生便国家便亡了,父母皆死于佞臣之手,而自己还在襁褓时便被送到了敌国做质子。
想来定是西梁国向来自负,认为北燕一日战败将终身战败,质子也不过是个幌子,并没有将这个孩子放在眼里。
将他扔于一处自生自灭,幸得国中有心人的照拂得以成长,得以读书识字,得以学文习武。
想来定是比任何都都要付出多一倍的努力吧,否则那两手虎口间的老茧怎得什么这样严重。
想来定是没少受了白眼,否则怎么只送钱免灾。
想到那日大雪未尽,梅花荼蘼的午后,那少年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顾及男女之防给她钱要她救人的时,便觉得时间真是匆匆。
“对了纳兰瑾瑜有没有去找你?”
顾南风浓眉一蹙似是不解她为何会有这一问
“什么?”
雁丘嘿嘿一笑道“你不知道那孩子为了要来找你,可为是拼尽全力阿,差点栽她手里?”
顾南风眉梢一挑不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与她不过两面这缘,何来这样一说。”
雁丘笑了笑,想这傻小子怕是还不知道人家那姑娘对他心意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她不知怎么得找到我父亲雁怀助她出城逃婚,并且愿帮我父亲做件事。”
顾南风呼吸一滞“这件事是否已威胁到了你的安全?”
雁丘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有那么一点点的丢人,而且还在那肇事者爱慕之人面前,是否有点恶毒,有点道德败坏呢。
不对,恶毒事小,道德败坏事也不大,大的是她老人家的面子,这样就被一个小猫嘎子给欺骗也,那也太有辱她老人家高大而光辉的形象了吧。
她干笑两声,刚想说什么,便听到了门外渐近的脚步声,与楼梯上传来的杂沓声。
她抬手示意顾南风莫轻举妄动,自己起身隔窗探望,半晌唇角一弯,一抹狡黠之意绽放于嘴边
“还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是条老鱼。”
……
张居正不知穿着从哪里借来的黑色披风,全副武装的从门外进来,上来便将屋内的两人剥皮削骨般的打量一遍,目光略微于顾南风脸上稍稍停留便闪开。
嘴唇上的花白的胡子一动一动,笑嘻嘻的看着两人,一身灰色长袍,腰间系一根同色的带子,带子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颇有一代儒学大师的风范。
只是这风范看在雁叫兽眼里就成了老狐狸了。
她极不客气道“我说,看您这样子感觉挺有钱的,记得走之前把这桌的账给结了。”
张居正入朝为官三十宰,历朝野更迭,看尽是这王朝凋零兴衰,也算得上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了,乍一听她说话还是呛了一声
“这个,姑娘说的极是,老夫这便叫人去结了账。”
说着便将身后跟着的叶冉叫上前来,吩咐他去结账。
雁丘赶忙起身道“等等,再要两坛女儿红来,另外把我这两日住店的费用也一并结了吧。”
有冤大头在,不坑白不坑,谁让你们有求于俺办事的。
张居正依旧笑嘻嘻的看着,神色没有一丝变动,竟然极其郑重的答应了,并差遣身后的贴身侍卫按她的指示去办。
雁丘默不作声的细细观察着这胡子花白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头,眉宇间竟然难得的带有一丝正义的轩昂之气。
张居正随和的笑了笑
“不知雁姑娘对我北燕的风土习俗可还习惯,饭菜还可口?我们北燕不比西梁,风到底是硬些,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更要回注意保养。”
他并没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到是先扯些有的没的,这让一贯行事简单粗暴的雁叫兽有些不太习惯。
她脸上笑意渐起,脸颊上因饮酒而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笑起来一口白牙甚是亮眼,只是不知为何,那耀眼的颜色看在张居中正眼里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笑到一半的雁姑娘突然收住了,板着脸道
“喂,老头,有话快说,别在这给我瞎扯,姑娘我忙的很。”
室内一片寂静,久久不人应答,不过对于天生尴尬生产者的雁姑娘向来不惧怕这尴尬的安静的。
她翘着二郎腿,极其风骚的以捏着郁金香杯的姿势拿着那汝窑冰裂高脚杯,若有其事的晃着怀中那与杯色相同的梨花白,一派闲适姿态,哪里还有她那宣之于口的忙的人!
当然这脸皮厚度也分为三六九等,就比如说这当朝大儒张居正,人家的脸皮就没那么厚,也受不了这尴尬之色,眼见这老眼角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一层,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寒暄一声道
“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嗯、过奖。”某人极不配合的晃着杯子。
张居正被呛,心想这死孩子若是我的门生,定要打的她找不着北,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开门见山,想来姑娘从世子这里也知道一些与我北燕有关的绝密,这件事事关我北燕国体,请姑娘看在恩师故土曾是我北燕的份上,出手相助。”
因顾南风出生没多久便被送到了西梁,而北燕的国也顺势成了西梁附属,既然是附属,当不可以有皇帝这个称呼,降为王,而顾南风身为先帝的遗腹子,只能称世子。
她听这一话,笑了笑“好说好说,只是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世子与我师傅关系匪浅,而我与世子也算是半个同门,既然你这老头亲自找上门来,我也没有不帮之理……”
张居正心中一喜“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雁丘嘴角微微一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可是我很懒,脑子也不好使,劳烦您给安排吧,这还有半个月就到武林大会了……”
张居正道“这件事情请姑娘放心,老夫定会安排妥当。”
楼下突然传出了喧闹之声,隐约间有杯盘破碎之声响,那响声似乎越来越大。
“什么事?”
门外有侍卫质问道
仙霞阁掌柜亲自上了包房,隔着那霞光色的红绡纱陪礼道
“几位贵人,真是不好意思,刚刚陈公子与一位恩客吵了起来,因身份特殊,所以……”
所谓的掌柜就是老鸨,只是这仙霞阁档次逼格较高,连带着那老鸨是识文断字,能歌擅舞之辈,虽沦落烟花之地,身上竟然半点没有沾染这烟花之地的俗气,阁中调教的姐姐妹妹也皆是这般品貌。
故而前来的恩客皆是皇城里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她既是这般言语,向来那两人身份定然不俗。
雁丘略过那老鸨,忽见门口闪过一角鹅黄色衣衫,心中一喜
“抱歉,失陪一下”便起身示意前去看热闹。
张居正则与顾南风留在房中,由四个门童把守。
这座仙霞阁是环形涉及,中央中空的,天花板直达顶层,由一盏巨大的水晶琉璃雕刻而成的游龙戏凤挂在上面,那灯上又坠满了夜明珠,又于中心以鲛人油点的灯,顾而夜晚没有烛火依旧通明如白昼。
雁丘隐在那一角抄手游廊之后,身侧是鹅黄衫女子名唤玉莲。
她以一把玉骨锦罗绣文竹的圆扇遮面轻声道“看清楚没,那穿蓝色衣衫的便是陈勉之。”
笑了笑,雁丘问“他经常这样与人起争执吗?”
玉莲道“偶尔会因玉青陪其他恩客而起争执。”
“即是如此,为何不将那玉青姑娘赎身带回家中?”
玉莲讥诮一笑“他是什么样的人家,纵然是过继过来的子弟,到底还是钟鸣鼎食的人家,如何能允许他做这等大逆不道,有辱祖宗名声的事,况且丞相大人对他有是极其严厉,更别提纳妾,便是个通房怕是也争取不上了。”
雁丘讽刺道“即是如此,还敢逛窑子,到是个有血性的人阿。”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院正中与人争吵的的脸色脖子粗的锦衣华服男子,忽然胸中涌上一计,冷笑一声,转身上楼去。
这厢刚打开门,便见张居正于下首座上微眯眼打瞌睡,想来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顾南风一人坐于窗下,拿着一乌金梅花礁石自斟壶,临风而饮。
门开时,两人皆清醒过来。
她笑道“烦请大人尽快将一干身份证件给安排好,想来不多时便能用上了。至于其他事情,且先等等,我有了一个更周全之计。”
张居正面上一喜,本以为这姑娘多难缠,他甚至都打算好了,她提的任何要求他皆应下来,只要能将那人营救出,而不至于打草惊蛇……
“是,老夫这就着人去安排。”
雁丘心情不错一笑,眉宇间一股疏风朗月,周身散发出一股正派之气,张居正心中暗暗赞。
“记得把账结了,好酒送来。”
张居正一个踉跄,连连点头称是,便关上了门。
出门后方才舒一口长气,为官四十载,还头一次见这么无耻的坦荡荡的人。
雁丘咧嘴一笑,一把抢过顾南风中手的壶给自己斟满一杯
“喂兄台,需要你露脸的时候到了,用用的你美男计,姑娘我好上场阿。”
顾南风一口酒刚入喉咙,听她这一席话剧烈咳嗽起来
“什么意思?”
她极秀气的眉梢一挑,开窗指了指院中那蓝袍男子,两人眸中精光一闪,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三日后
仙霞阁迎来一位重量极客人。
若问此人是谁?无人得知
只有见过的人道,此人无论品貌才学武功皆是一流,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丝竹管弦皆是信手拈来。
更有传言道此人出手极是阔绰,像是西域胡商。
北燕经济开放,早在太祖皇帝时便已开放了西南大门,一则与西梁通商,二则与西北的戎狄两放还有西域胡人通商,刚北燕盛产的金银矿石换而丝绸布匹,猪马牛羊等各种作物运回国内。
所以洛城中往往也是异常繁华之地。
只是这通商资质是极难取得,尤其自燕殇帝逊位,西梁明义上掌控了北燕政权之后。
只有极少数的商人方才取得这通关文谍。
当然这些商人也是家缠万贯,富可敌国。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自这位贵人来了之后,素以沉静有内涵之称的仙霞阁美人也开始躁动了。
常常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装作不经意的经过第三层客房天字系包房。
时常三五成群的围在抄手游廊上,装做对花叹息实则是偷看那贵人舞剑。
商人与钟鸣鼎食的官宦之家不同,没那么多规矩,旧年往历中,也常常有到了年纪的姐妹被商人看上赎身从良的经历。
所以相比于那些高门公子,阁中的姑娘们还更青睐这种有实力且没有门第观念的商人。
于是大家都不淡定了。
大家开始争相卖力表演,以争取金主为她一掷千金,赎身从良。
时常半夜三更弹个古琴古筝琵琶曲,以表达内心惆怅寂寞。
不过这还算是相对安稳些,虽然有些暗地里的激流涌动,表面上还算得上是过得去。
只是这两日后一件事的发生,像是一根导火索一般,将这表面暗沉内里狂涌的仙霞阁给点炸锅了。
那贵公子竟然看上了陈勉之的相好,玉青。
玉青跟了陈勉之有三年了,其间多次提过请他为其赎身的事皆被陈勉之给拒绝,并时时提醒她,他父亲乃是当朝丞相,是手握天下重权一等一的贵人,自己身为他的继承人定然是不能如此的,但名分给不了你,金钱是可以给的,虽不能为你赎身,但也可以不让你接客。
起先这玉青还有些不开心,时间久了,也慢慢习惯了,这几年也算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只是陈勉之也太不了解女人了,之前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是因为还没有更好的出现阿,若真能那么一个人出现,他品貌不错,德行兼备,况且家世有好,且又没有那么多世俗规矩约束,且又有足够的资金为自己赎身,并承诺照顾自己……
于是这便成了。
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贵人没看上美若天仙的玉棠,也没看见风姿卓绝的玉桃,更没看上出尘入画的玉芙。
这位贵人在一众美艳绝伦的姑娘里,挑中那个那对他极不上心的玉青时,众人都惊呆了。
姑娘们对月叹息,对花哭泪,并对那人的选择表示不服。
于是那些心中打着小九九的人,终于在一次集中讨论时爆发,其中一人道
“她之前便得了陈公子这贵人,如今竟然还要与咱们来抢,定不能便宜了他。”
三五成群的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派出心腹悄悄去丞相府偷偷告诉给陈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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