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赶到大殿上之时,所有人都已经保持了沉默。只有大厅中间一个陌生长相的人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方逍吾没有声张,悄悄的走入大殿之中。和首座的秦晓月对视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而到了现在,方逍吾方才发现,这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并不好看。尤其是杜也,虞盛几个领兵之人,脸上的怒气几乎成为实质。
到了现在,方逍吾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秦晓月身边,居然没有一个能言善辩的文官。邓左,沈禾等人,全都被派出镇守一方,留在皇城的,少有能独挡一面的人。
杜也等人,打仗还可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陛下,我王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不再追究你们杀害我大韩国柱的事情。东楚我们也不奢望全部收回,我们仅需要喑都和往东的三座和大韩相邻城池,化为我帝国所有。这样我们两国就可以重修于好,友好往来,绝不犯界。”
站在中间的,应该就是韩使,这一番话讲出来,方逍吾也明白了个大概。敢情这韩使臣,这就是来要地的。
东楚喑都的富庶程度,在整个卫国都是数得上号的。即使现在没人,但设施,建筑都还在,东楚完全可以花几年时间,恢复它的繁荣。可这尚且不是关键,而是喑都的位置!
它的周围,只有中宛城一个稍稍大些的城市,只要越过中宛城,整个东楚就是一马平川。这一点方逍吾可相当有发言权。把喑都交出去,无异于把邓左的脖子,架到人家刀底下,人家想什么时候挥刀,就什么时候挥刀。
这种无理的要求,方逍吾并没有反驳,他在等,等着满朝的文武,有没有能够反驳这韩国使臣之人。秦晓月现在是女皇,很多事情不便讲,如果她下场和韩国使臣对峙,那无异于自降身份。
现在需要一个能明白皇帝心意,也能说会道的人,来委以重任。
很快,这个人就站了出来。但却出乎了方逍吾的预料。
站在末尾的季淮,缓缓走了出来:“韩使这句话,可有些不妥吧。我们两国,素来互不参与,可是在这场战斗中,你们排除了韩权这位顶尖修士,来左右我卫国局面。这是否欠妥?况且,这东楚本身就是我卫国的领土。我大卫并未做错,何谈收回一说?况且你们不断侵扰我东楚之地,我们还未曾追责,你们怎么敢先来问罪!”
这一番话,秦晓月和方逍吾,全都眼前一亮。逻辑清晰,不卑不亢。这韩使明显是在偷换概念,可是季淮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说,但却巧妙的反驳了他所有的观点,还表示出皇室的威严,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韩使也明显了愣了一下,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站在队伍末尾的季淮。看着她一身并不华丽的衣裳,眼神里明显多了份轻蔑。
现在的季淮,是一个掌管宫中礼数的职位。职位并不高,但很清闲,封赏的时候,秦晓月特意给她安排的位子,可以接自己的母亲,前来皇城养老。秦晓月知道方逍吾内心对季淮的亏欠,所以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可是韩使,却抓住这一点。“放肆!我堂堂大韩特使,代天述言,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配和我对话?怎么,整个大卫无人了吗?”
这韩使,算是有些本事,相当狡猾。他丝毫不整年回答季淮的问题,而是从这种角度攻击她。但还挑不出什么毛病。大韩使臣,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只有重臣,方才可以与之对话。这是国礼。
季淮虽然聪明,但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看到所有人都注视自己,脸瞬间涨红。脚步挪动,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轻柔而坚定的,扶住季淮的肩膀。
“不知道韩使认为,什么职位才能与您对话呢?”方逍吾探出头,一脸和煦的看着韩使。韩使看了方逍吾一眼。虽然方逍吾的穿着同样朴素,但敢在大殿上嬉皮笑脸的人,恐怕职位不低。保险起见,他没有挑衅方逍吾。
“宰相,再不济也得是奉常一类的大人,才合礼数。”
“哦!”方逍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点了点头,从队伍中走出来,对着季淮缓缓一拜。这一举动,不光季淮愣在原地手足无措,首座的秦晓月也不知道方逍吾搞什么名堂。
“恭请奉常大人,回到首座。”
“什么?”韩使瞠目结舌地看着方逍吾,同样惊讶的,还有一众官员。又心思活络的,心中顿时懊悔无比。这显然是方逍吾有意提拔,敢于和韩使对话的官员。
“荒谬!”韩使有些愤怒,此时他也不考虑方逍吾是否是大佬了。只见他转过身,对着秦晓月行礼“陛下,使臣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也明白朝堂的规矩,这女子站的位置,最多也就是七品左右的官职。不知这位大人为何取笑于我,还希望陛下,肃清朝堂。”
“嗯。”秦晓月严肃的点了点头。“使臣所说极是。这朝堂,就得有个朝堂的样子!”听到秦晓月的话,韩使有些得意,他回过头,看着方逍吾。一副“你惨了”的表情。
“来人!”秦晓月语气中带着些许火气,这让使臣更为得意。
可是秦晓月,画风立刻一转“还不给奉常大人看座!你们这些礼仪官,平常都是这样干活的吗!”
瞬间,底下的侍奉仆人,跪做一团,这磕头谢罪,也立刻就有人,抬了把椅子,放在了左排之首的位置。这个位置,代表的是文官之首!
随后仆人低头,恭请季淮入座。
季淮还没明白,这瞬间发生的故事。她看了一眼方逍吾,而方逍吾冲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她也不再含糊,迈开步伐,来到首座落座。
而韩使,此时脑子已经快烧了。“我刚刚所说的朝堂纪律,是这个意思吗?这位女皇帝,居然真的提拔了一个七品官员,连跳六级,成为一品大员?”
还不待韩使反应过来,方逍吾已经走到面前,“如何,使臣大人,不知道这职位,可不可以与您平等对话?”
“你!”韩使眼神一怒!身体微微前探,想要质问方逍吾。但随后,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以...”
“既然可以,那她所说的话,就是代表我皇陛下所想,如果使臣没有其他事情,可以离开了。对于大韩帝国的种种无礼之举,我大卫女皇大度,就不再追究,希望韩使返回后,规劝你王,不要再犯界,做出有损两国友谊的事情。”
方逍吾微笑着,缓缓开口。这让韩使心中有些诧异。面前这人,明明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桀骜。
“咳咳!”韩使没有多想,他轻咳两声,回到正题。他这次来,不拿点东西走,绝不罢休。
他没有回答方逍吾,而是再次看向秦晓月,施礼开口。“呵呵,这位大人误会了。你们国家刚刚经过内战,皇城一战,我大韩也有所耳闻。损兵数十万,真是惨烈无比。而我大韩,经过数年的养精蓄锐,此时已经兵强马壮。我觉得,陛下没有理由,拒绝我大韩帝国的交好请求。”
“威胁!”在座的众臣,心里立刻冒出这么一个词。
这韩使语气相当轻松,却在字句之间,充满了对大卫的威胁。此时的韩使,没有丝毫的畏惧,他虽然施着礼,但身子站的笔直,直视着龙椅之上的秦晓月。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