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嗡嗡.....
昏暗的柴房之中有蚊虫在叫,柴禾堆上,一名头上缠着绷带的身影双手捆缚在后,塞了布帛的口中呻.吟着,不断的扭动发出压碎干柴的声响,来避免蚊虫的叮咬,脸上一块块红肿的包块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
吱嘎一声,柴房的门推开。
一束明媚的光线投了进来,一道身影走过,公孙胜唔唔唔的叫嚷几声,朝里面扭动,那身影蹲下来,却是一张熟悉的脸,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让你过来帮忙...又少不了你一块肉,现在知道遭罪了?”安道全伸手将他口中的碎布取了出来,扔在地上。
公孙胜睁眼瞪了他一瞪,把脸抬起来:“快帮我挠挠,咱再说其他。”
“自个儿起来挠。”安道全笑眯眯将他翻了一个身,把绳子解开。黑暗中,坐起的人影揉了揉手腕,赶紧在脸上抓挠,低声骂道:“你娘的安道全,贫道早已清静无为了,在观里清修,何苦又把我拉进这趟浑水里....”
前者笑了一下:“什么无为,
当初你让晁天王劫了生辰纲,一步踏进山大王的圈子,结果倒好,你半路自个儿跳了出去,这不是坑人嘛。”
“贫道也不是不想和弟兄们一起逍遥快活.....”公孙胜叹了一口气,看向门缝的那一束光,”...只是看不惯宋江那张嘴脸,心灰意冷才有了离开的念头。”
安道全抚须沉默了一阵,摆摆手:“死者已矣,往事就不要提了,还是先随我出来坐下喝茶说说话吧。”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怎的不是他过来?”公孙胜将鞋子穿好,理了理道袍跟在后面走出,外面天光灿烂,照的他眼睛一眯的同时,前面当年老兄弟转过身望了过来。
摇摇头:“督主何等身份,岂会在一处柴房见你......而且,他真要见你,以你这脾气,估计脑袋都搬家了。”
公孙胜跟在后面自然有些不屑,想他云游天下,自然是洒脱不受约束的性子很难觉得一个宦官到底如何有权势。安道全看他眼神便知其想法,转过身继续走着,“如今天下已经不一样了,不要用你老一套想事情,老朽从曹公公那里听闻,不久的将来啊...这武朝的城镇都会开设朝廷的武馆,无论富人还是穷人的孩子,只要想要习武,都可进去,从而慢慢约束江湖门派武人乱争的现象...老朽想想...这将来的江湖上怕全都是朝廷的人了。”
一边说着,俩人在凉亭下坐着说了起来。
公孙胜接过茶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非也...若是如此,朝廷怎的养得起如此多的武人。”
“无需朝廷供养,有意走江湖的,朝廷就不会管了,想养家糊口者,朝廷会给于他们安排差事,替朝廷护送商队...也或者入军赚取功名,大概就是这样吧,再详细,老朽也是不知了,曹公公也就说这叫,天下至公。”
“哦......”
端着茶杯的身影终于收敛了轻视,轻轻将杯底一放,也不在刚才的话语上纠缠,端正了身子,严肃下来:“那此时让贫道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
一只飞鸟停在亭子的尖角上啼鸣。
“...督主夫人是个好人。”
安道全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儿飘到地上,喃喃的张口说了这样一句开头。
“好人?”
老人用力的点点头,目光看向对方,“我是医者,对病人情绪已是了解,若是督主夫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朝堂这位位极人臣的九千岁,怕是会变得歇斯底里,到时可就是天下之祸,更可怕的是,这天下没有谁能阻碍他。”
纭―
道袍挥起,一掌拍在桌上,茶水从杯中溅出来。公孙胜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摊摊手:“贫道除了炼丹,也就会些武艺,你都治不了,叫我来做什么...我的老哥哥啊,你这是拖着贫道一起死啊――”
安道全叹口气起身过来,陡然间朝公孙胜作了一个揖,拜道:“拉贤弟进来,却是做哥哥的不对,治不治得好就因为老朽心里没底...才想到这条拙计,贤弟见多识广,说一些话来,也可安稳督主的心。”
“为这天下苍生...老朽求你――”说完,身子颤颤巍巍的再拜。
沉默里,公孙胜看着那白发老人,狠狠咬着嘴唇,旋即,松口,
过去一步赶紧将对方扶起:“贫道可不是为捞什子苍生,是见不得别人拜我...”
“可答应了?”
“让贫道如何做?”
安道全眼神坚毅,低声开口:“诓他……”
………
小晨子靠着树躯与叉着腰的高沐恩吹着牛。
林中有鸟鸣声传来,叽叽喳喳在树枝间穿梭,映着光斑的层层叠叠树叶,白宁坐在亭子里,伴随着单调的啼鸣声,在一张白纸上沙沙沙书写着什么,随审阅几本比较重要的奏折后,做一些未来的武朝规划,现如今,制约他的人大抵已经不存在了。
但想要在武朝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施行朝前的观念是不可能的,没有潜意识默化很难让百姓接受,甚至世家大族的利益受损的情况下,对新政的主张绝对是排斥性的,就好比王安石……真要让他去杀绊脚石,这样做只会让武朝元气大伤,对于将来夺取燕云,是下策。
“路要一步步的走,先设对文人来讲不重要的武学堂,在民间树立一批拥戴朝廷的武人、江湖人,洗脑还是从娃娃抓起才是最好的……接着再从废除大家族的私塾着手,设朝廷的公立学堂,一步步蚕食那些世家大族的根基……只不过那已经是很长的路了,等我看到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垂垂老人了。”
白宁停下笔心里轻叹一声,目光抬起,惜福端着一只碗自小路尽头过来。他不由笑了一下,伸手把奏折、书纸挪开,瓷碗便放在了石桌上,惜福走到背后,很自然的为他揉捏肩膀:“刚刚熬的汤羹,快趁热喝,看你一天劳累的,在家里也不休息。”
“夫人亲手熬的?”白宁端起来闻了闻,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惜福像是捏累了,趴在他肩膀上,在耳边说:“嗯,好久没下厨了,快尝尝还有没有在河.南府时那般好了。”
听到她这般说,白宁勾起浅笑,伸手捏了捏贴在肩上的俏脸,引来女子的不满‘惜福不是玲珑,不要那样掐…’的声音之中,端起碗喝了一口。
银色的细眉皱的一瞬,又展开。
白宁放下瓷碗,抿嘴称赞道:“夫人手艺如往日一般无二,做的挺好喝,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那边,‘噗’的一声,女子笑了出来,走到前面握住白宁的手:“相公啊…我自己也尝不出味道的…”
“……”白宁沉默的盯着汤羹,低沉着嗓音:“什么时候尝不出味道的……”
惜福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有眼泪流下来,摇摇头:“……我原本不想这样的…其实身上有什么伤病,自己是最清楚的,但是这些……”说到这里,她抹了一下眼泪,哽咽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但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坐在的身影陡然间大吼了一声,惊的飞鸟在林子乱窜。
“相公…相公…听惜福把话说完好吗?”
女子紧紧捏着白宁的手,脸贴在上去,让手在脸上摩挲着,她轻柔的开口:“…生死有命,这些是上天已经安排好了的,惜福不觉得可惜…有时候我就在想…爷爷当初取的这个名字还挺好的…若不是当初遇到你…”
眼泪一滴滴掉在白宁腿上。
“要是当初没有遇到你…当年那个傻傻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在了,现在的生活里…有相公、有玲珑、有爹、有姐姐…还有许许多多如曹公公、海公公他们这样的人,惜福已经很知足了…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甘心的…更不后悔与相公认识、成亲。”
白宁闭上眼睛,手仍有女子带动着在光滑的脸上摩挲,有微风吹过林间,树叶在这阳光里哗哗的响动。
轻柔的声音随着风飘来。
“……惜福的身体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一天烂一点都无所谓…可我担心的是相公,外面的人看相公是那样的位极人臣,可在惜福眼里…你是天底下最累的那个人…我看不下去了…你对这个国家…对这个世道做的那么多事…也没有多少人会明白…惜福好心疼你。”
“不要在这样辛苦你自己了好不好……惜福想你能开心起来…每一天都能开心,别在为别人活了…也别为惜福活成这样…好不好?”
“好……”白宁喉咙干涩的答了一句,目光怜爱的抚摸那柔顺的青丝,外面天光刺下树隙,光斑走在地上。
良久。
惜福抬起头来,俩人对看了片刻,前者忽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摇着白宁的手臂,“相公啊…别难过,笑一个嘛。”
“好…”白宁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握住惜福的手,静静的坐着。
天光更甚。
pS:就一更,写的心里有点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