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方前辈一时半会还真的回不来了,地下城中骑马追赶他们的人在远处就已经看到了逃逸的五人,于是他们分出了一个小队专门追踪他们五个。
身后是逼到极限的追兵,面前是永远也抓不到的前辈,平卿感觉这是自己平生最倒霉的一天。全天下就没有这样的事,自己拼出性命来救人对方居然不领情还他妈半路跑路,这到底是什么操作!知道自己已经是大错铸成没脸回去见师尊们了?那也等到出去以后在跑啊!你现在在这地下城里逃跑是什么鬼,知不知道这里是敌人的地盘啊!
马蹄几乎要踩在方平卿的衣角上了,他感觉有一只手蹭过了自己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动力迈开长腿一路狂奔不仅跑赢小马还愣是把肖景和谭谋都超了过去。
肖景现在成了最危险的,偏偏他此时浑身难受体力有限,不知道是紧张了还是怎么滴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伸手抓住了前面谭谋的袖子。
“干嘛!”谭谋转身对着他大吼,两人不由的都是一愣停下来脚步。后面的追兵已经开始伸手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停止倒腾自己的两条腿啊!平卿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立刻回身抓住谭谋的胳膊拉着他们两个往前跑。
后面的追兵实在是追的太紧了,三人一时慌不择路拐进了小路,而谭谪则拉着梁子宁继续沿着大路逃窜。
追兵在岔路口停了一下,领头人当机立断,一部分人骑马沿着大路追谭谪另一部分下马追肖景他们三个。安排人手大概浪费了半分钟,而下马追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肖景三人拿出来平生最快的速度,尤其是肖景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了,只能是本能的向前迈动着。
平卿这个从不修习体术现在后悔不已,他拉扯谭谋往前跑可是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几乎要宕机,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飘在眼前那就是快跑!短促的呼吸让他的喉咙发痛,在舌根他似乎尝到了血腥味。
三人专挑小路走,一路上绕来绕去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下一个岔路口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在宛若迷宫的地下城里这样做是极度不明智的,万一走进了死胡同就只能有哭的份了!
可是偏偏这三个人足够幸运,三跑两颠的不仅没有遇上死胡同还回到了那繁华街道。尘埃还没有落定,石楼也纷纷紧闭门窗,所有的通风口都被打开地下甬道里到处都是紊乱的气流。挂在石楼上的灯笼在尘埃中晕开一团光晕,就好像是雾气中的落日美丽朦胧。
平卿他们三个可没心情看这些,他们气喘吁吁的跑上大道。在那些曲折小路上他们成功和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现在他们可以扶着膝盖稍微休息一下了。
三个人扶墙的扶墙,倒地的倒地,全都大口大口的呼吸中,尽管空气里漂浮的尘土让他们嗓子发痒。
“哎呀,不行了!”平卿一边抱怨着一边顺着墙根坐在了地上“你们是不是疯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却回头了!”
“这不能怪我!”肖景说道“都是他哥的错!”他指了指谭谋。
谭谋正双腿大分的坐在地上,听到肖景这么说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此时的他们还要时刻注意追兵有没有追上了。这个喘息机会难得而又短暂,一定要抓紧利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肖景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一栋石楼的正门靠过去,他现在不敢坐下,他的双腿正在发抖他怕自己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肖景伸出胳膊想要轻轻靠在石楼的正门上,没想到手臂刚刚靠上去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三人立刻警戒起来,他们三个排成一排有剑的举剑没剑的举拳头正对石楼正门,神经紧绷。
正门缓缓的张开一扇门,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喝醉了酒的男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柜台后面正一脸恐惧的望着门口。
平卿和谭谋对视一番,他们在眼神交流中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要躲进这石楼里威胁那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女人把他们三个藏起来。
平卿和谭谋拉着还在朦胧中的肖景大步流星的走进石楼,忽略了门上的牌匾“遗香楼”三个大字明显的告诉大家这是个香艳温柔乡。
平卿抬脚踢在肖景的屁股上把他踹进门里,后面谭谋一脸贼笑的把那扇小门关好并且细心的插好门闩。兄弟,闲着没事扶你家的门是我的不对,可是关门不锁门就是你的错了。
月盈出鞘,一阵凉风剑锋已经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女人将双手举过头顶用发抖的声音说道“大侠饶命……”
肖景把胳膊靠在柜台上做出一副“我才是老大”的样子迅速撑死了局面“饶命,可以!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浑身上下一点都不痛。”
谭谋也加入威胁行列,他当场拆下了一只桌子腿捏在手里挨个试探那些倒在桌上桌下的人是不是真的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他的试探方法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将手里的桌子腿高高举起然后对着醉汉们的脑袋砸下去,装睡的人感觉脑袋即将遭受攻击会本能的做出应急反应,而醉酒的人则不会,至少反应不会那么明显。
其实谭谋自己心里也是没底,因为他还没想好要是真的遇上装睡的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还好所有人都是真的喝醉了。
“我要怎么做?”女人哆嗦着问道,她是对着平卿说的,虽然谭谋那砸人的手法够让人胆寒的了但是她现在最怕还是那冒着冷气的月盈剑。
“给我们找个地方”平卿一脸严肃的说道“把我们藏起来。”
女人咽了咽口水说道“三位随我来。”女人的心脏在狂跳,她的双腿在发抖走路有些磕绊,却还是成功引着平卿他们上了楼。
月盈的剑锋始终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这让肖景和谭谋感到十分意外,没想到没了叶秉之这个方平卿能够如此小心谨慎,以往秉之在的时候他都只会躲身后嘤嘤嘤。
女人领着他们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里面摆着方桌圆凳,用屏风在小小的房间里隔出了一个里间。里间有梨花木的床榻,紫檀木的雕花衣橱,空气飘着一股子脂粉香气一闻就知道是个女孩子的闺阁。莫非,这女人要他们三个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也太不隐蔽了吧!
女人移步的衣橱前把里面的衣服被褥全都搬出来堆在床上。平卿三人沉默的望着她行动,谁都不肯出手帮一把,他们已经猜出这衣橱里另有玄机。
果然,女人踏进衣橱轻易的拆下衣橱的后板,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人端起桌上的小灯领着平卿三人走进那个黑漆漆的小洞,里面别有洞天。油灯被一盏盏点燃,明亮的灯光充盈了整个空间。这是大小和外面的屋子差不多的房间,里面堆满了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华贵的丝绸衣裙挂在墙上成了一种香艳的装饰品,掐丝珐琅的花瓶里放着已经枯萎的玫瑰,还有些字画卷轴被装在青花龙纹大缸里。
这是间密室,一间充满财宝的密室。
“这里都是我收来的钱财”其实女人不必解释这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但她还是说了“不只是我,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在敛财。”
“你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肖景说着随手拿起一块随意丢在地上的玉佩,透亮的成色告诉肖景这是快上等物件,拿去当铺最起码能换一千两银子。对于这些活在烟花之地的女人来说,一千两银子可以算是天文数字,毕竟并非所有的娼妓都有人为其一掷千金。
“我知道,外面是需要钱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呆着这里。”女人坦白的说道“这些都是辛苦攒来的,三位……”
没等女人讲完平卿收回搭在女人肩膀上的月盈轻声说道“放心,我们不需要这些。”
女人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因为冰冷的剑锋终于远离了自己的脖子还是因为自己的财物得到了保证。
肖景将那块玉佩放回原处,他拍拍手向着女人问道“这些可都是值钱货色,你怎么得来的?”
“是那些男人抵给我的。”女人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抢来的,他们不知道价值所在,发现女人们喜欢便全都拿来哄我们开心了。这地下城里,男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他们正在为什么人办事随便抢钱。而我们这些女人完全就是用来给他们发泄的,大多数女人一开始就是青楼里的姑娘被人带到这里说是能挣大钱。”
“你们确实挣了大钱!”谭谋环顾四周如此说道,肖景瞪了他一眼埋怨他打断了女人的独白,她说的可都是情报啊你个笨蛋!
“是的,那人没骗我们”女人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但也仅限于挣钱上。那人带我们来时说过等过几年就当我们走,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是囚禁我们了,现在每个女人都有大把大把的金钱却无处挥霍。而那些男人被我们骗的身无分文只能是不断的给那个人工作。这一切都是骗局!那个人骗了我们,利用了我们!”女人情绪有些激动,她声音发抖,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
“喂,你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我们三个真的好吗,我们可是逃犯。”肖景笑嘻嘻的说道。
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他们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平卿伸手拉扯女人的衣服,他最见不得别人下跪“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出卖我们,我们是不会伤你的,你不必这样!”
“不!”女人一把抓住平卿的衣摆“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如果你们找到出去的办法能不能把我带上!”
平卿抬头看向肖景,后者陷入了沉思。
“我什么都告诉你,凡是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这些钱出去以后我们一起分!好不好!我只求你们能带我出去,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真的呆够了!他绝不会想要我们出去的他是想要把我们熬死在这地下!”女人声嘶力竭,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淌过精心打扮的妆容就这么被她自己毁了。
平卿再一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肖景。在平卿的心底是想要救这个女人的。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女人的泪水打动,他自己甚至都觉得鼻酸。
肖景走过来拍拍女人的肩膀轻声说道“起来吧,如果可以我会带你出去的,可是现在我自身难保,三条命都捏在你的手上。”
“不会的!”女人转身改抱住肖景的大腿“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要相信我!”
“好好好,我们信你!”肖景尴尬的应和着“咱们能不能冷静下来,然后告诉我那个‘他’是谁?”
女人松开肖景的大腿用手背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情绪稍稍的稳定了一些。
女人坐在地上抬头直视着肖景的眼睛。一直这么被人仰望着肖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眨眨眼睛蹲下身子好让视线与女人齐平,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女人可以说了。
“我只知道他姓徐,是这个地下城的主人。每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总是戴着面具,他好像是有意不愿意我们看到他的脸。还有个女的,打扮的格外暴露总是一副很高傲的神态,看谁都像是在看阿猫阿狗。”
穿着暴露,神态高傲....三人已经知道是谁了,尤其是肖景他什么窘迫特别怕谭谋他们知道那人是他干妈。
“还有!”女人继续说道“那个姓徐的称呼那个女人是‘我的公主’。”
听到这里,站在不远处的谭谋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还小公主,真是不嫌肉麻。
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楼下却传来了喧闹声。楼下有人正在大喊着“搜,一点不留!”
密室里的四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这些人还真是难缠啊。
女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塞进平卿手里,还没等平卿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了。暗门被再女人从外面关好,密室里顿时显得狭小起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谭谋走过来轻声问道“你们觉得这女人能相信吗?”
肖景说道“现在我们除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觉得她是可信的。”平卿忽然开口,两人的立刻将目光投向他。
平卿抖了抖手里的那张已经展开的纸,那是一张地图,一张地下城的地图。
楼下的喧哗声正在向楼上转移,平卿三人紧靠在暗门上不敢发声。
先来看看谭谪那边的情况吧,这两个人一直在大道上前进。谭谪的佩剑在被抓的时候已经丢失,现在两条腿成了他们两位唯一的交通工具,虽然不快却最值得信赖。
马蹄扬起的尘埃严重影响视线,后面骑在马上的人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谭谪和梁子宁的身影,他们就是这么追着两个模糊的影子过来的。也是有够厉害的。
谭谪就这么拉着梁子宁在大道上狂奔,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仅有的体力也在不断消散这样下去被后面的人追上是迟早的事情。
天无绝人之路啊,忽然一只手从墙壁里伸了出来,那只手精准的拉住谭谪的肩膀,就这么一拽,谭谪连同梁子宁一起跌进了墙壁里进入了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没错,跌进了墙壁了,他们两个就这么生生的穿墙而过了。
梁子宁是个死魂能够穿墙没有什么疑问,但是谭谪是怎么穿过来的啊!
还没等谭谪反应过来,一直冰冷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别出声!”一个声音如此警告。
谭谪的后背紧紧的贴在墙壁上,他能感觉子宁就站在他的身边,耳边是混乱的马蹄声,追兵正在他的身边通过仅仅是隔着一道薄薄的土石墙。
谭谪瞪大着眼睛望着这片漆黑,他知道在他的面前正站在一个人,可是太过黑暗的环境使他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他连呼吸都几乎要忘记了,紧绷的神经让他出了一声冷汗。捂住自己嘴上的那只手和梁子宁的一样冰冷,却带着一股他不熟悉的味道。
马蹄声远去,对面的人收回了捂住谭谪的手,一簇火苗在空中窜起,紧接着一盏小灯被人点燃。
谭谪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阵,终于他看清了对面的人。一个小小少年,脸色异常苍白却又明显不是一个死魂。身上的赤龙袍显示出他不凡的出身,不过这些荣耀都是他活着的时候享受的,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谭谪认出面前这个少年是已经尸变的死尸,他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上来。他把梁子宁护在身后,目光直直的盯在少年的脸上。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少年慌忙解释起来“我也是受人所托前来搭救的,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也没有能力伤害你们.....”少年越说声音越小,闪躲的眼神说明他在说谎,可是一时之间谭谪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是假话又或者都是假话。
“受人所托?”谭谪重复着问道“受谁所托?”
少年低下头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说。”
“不能说?为什么?”
“我真的不能说,你不要为难我了,你们就跟着我走就是了,我会把你们平安送回地面的。”说完少年转过身去,自顾自的迈开步子提着灯向前走去。
灯光逐渐远去,谭谪却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他转头望着梁子宁,后者对他点点头伸手紧紧的与他十指相扣。谭谪这才呼出一口气来,紧走了两步追上前面的少年。
谭谪在距离少年五步左右的地方放缓了脚步,他和子宁就这么沉默的跟在少年的身后借着那小小的灯光在黑暗的甬道里前进。狭长的通道里上下左右不断有声音传来,女人的惨叫声,男人的笑声,孩子的哭声,整个甬道里要多恐怖就多恐怖。
梁子宁紧紧的抱着谭谪的肩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谭谪身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那个少年又是什么人啊,他怎么能一脸从容的这种地方行动,还有刚刚那个穿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可是他一个都没法问出口,不要说他现在无法发出声音就是能说话,这样的环境里他也不敢说话啊!
一人一魂一尸就这么安静的走着,伴着这鬼哭狼嚎的背景音。
这般诡异的场景怎么着也不像是在逃命啊,倒是更像是人死了以后走的那条火昭路。
想到这里,谭谪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自己已经累死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了魂魄正在地府里游走,那位少年便是引路人。这么一想倒是很符合情况啊。谭谪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要死,好吧刚刚那些都是开玩笑的。
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谭谪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少年转身看着两人,开口说道“那人说要我就的人有五人,其他三位那?”少年歪歪头做出一副很可爱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在哪,我们走散了。”谭谪如实回答。这人居然还知道谭谋他们他们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啊。
少年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前进。这个小小的插曲缓解了甬道里紧张的气氛,于是谭谪想要借此机会问少年一些事情。
“让你来救我们的人可是玄门弟子?”
“不知道。”少年的回答简短有力。
“那人是男是女?”
“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谭谪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少年的背影,到底是对方裹得太严实还是他不想说啊。
“那高矮胖瘦那?总能描述一下吧。”
“不知道。”
“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谭谪紧走了几步现在他距离少年只有一步之遥,梁子宁被他牢牢的护在身后。
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用一种无辜的表情望着谭谪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上不去不像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