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媖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半月,刚过了越国,进入梁朝的润州地界。
这一日晌午,人困马乏,苏青媖下令原地休整。
郭氏带着幼白和凝冬扶着苏青媖下了马车。后面马车上的娴娘也在丫头香雪的搀扶下出了车厢。
“小姐,检查过了,安全。”思源跑过来禀报道。
“好,吩咐埋锅做饭吧。”
“是。”
苏青媖吩咐完,踢腾了一下两条腿,这一路坐车坐得她恨不得下来跟车跑,哪怕骑马也成啊。
不过有郭氏看着,愣是不给她骑马。
苏青媖想了想,也就算了。不是因为她如今有身份了,而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一个女人骑在马上,明晃晃的靶子。
于是便一直安生窝在车上。
“怎样,没事了吧?”苏青媖问朝她走过来的娴娘。
娴娘这一路被颠簸,吐了好几回。为了不影响行程,一直强忍着。好在这趟出行,凌丰谷给备了很足的药材。
她的丫头香雪便一直用红泥小炉在车上给她煮药水喝。
娴娘见她发问,摇了摇头:“没事了。吃了几剂药,好受多了,也不吐了。”说完,朝苏青媖笑了笑。
娴娘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但丝毫不影响她娉婷婀娜。
跟苏青媖比,她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大家闺秀。苏青媖看着她,叹道:“你何苦要跟着我受这趟苦?思嘉思瑞都还小,你也舍得他们。”
提到两个孩子,娴娘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他们,但夫君跟我分开了四年,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嘉儿瑞儿,有我婆母照顾,嘉儿上学堂了,有朋友同窗一起玩,瑞儿明年也会去读书。他们俩个长大了,懂事了,也不用我太操心。山里也安定得很,我没什么不放心。倒是夫君他一个人在外头,我担心他。”
苏青媖能理解她的想法。
这个年代,女人习惯了去依附男人生活,男人没了就跟天塌了一样,即便有儿女在,也觉得一家的支柱倒了,会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即便娴娘当了三年的女先生,还是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时下的男人也更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郭氏看了娴娘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番两个女人北上寻夫,都未曾给对方去信,如果去了那边没有惊喜只有惊吓,郭氏几乎可以断定,娴娘是一定会留在北地与妾室斗智斗勇的。
而她的主子苏氏,则会扭头带她们离开北地回山里。
她喜欢山里。山里岁月静好,让人安心。在主子的心里儿子第一,男人第二。她喜欢这样的主子。伺候这样的女子,心不累。
“夫人,我扶您到旁边休息一下吧。幼白和凝冬去帮忙做饭,一会把夫人的饭菜端来。”郭氏朝两个丫头吩咐了一声。
“是。”幼白和凝冬应声而去。
苏青媖看了看两个丫头,心里满意,对郭氏道:“她们很好,你挑人很有眼光。”
这两个丫头早先跟着郭氏等人被买进山里,在山里也住了好多年,平时听郭氏的安排做事。这次苏青媖要北上,郭氏便给她挑了两个丫头跟着。
除了她们四人,加上项尚的妻子田氏,娴娘两人,一共七个女人外,其余三十多人除了项尚,皆是年轻有些拳脚的男人。
思渊和如意成亲了,这次没跟着来,学馆的武课现在也主要由他负责。
而思源主动要求跟她北上,出发前他在训练场挑了十来个人跟着。后来马信又让刘修挑了十五个人跟着一起护送。
这便有了三十二个武功在身的护卫跟着一起北上,加上项尚,再加上苏青媖等七人,一共四十人。
一行人沿途一路从越地往北,只需经过梁朝的润州、常州、江宁三地,就可进入吕博承的镇海镇了。
应该会比之前她北上找吕博承要安全一些。
润州、常州、江宁三地富庶,一路都极少见到落魄的逃荒百姓。让苏青媖一行人放心不少。
大伙找了一处水源地,取了干净的水,往大铁锅里下了米线,干菜,肉干,菌菇,不到一会,就香飘几里远。
都是一些方便食材,苏青媖整整带了两车,足够他们在外头食用了。
吃过晌饭,略做休息,大伙便又继续上路。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不到,正是晌午困觉的时候,苏青媖正在马车厢里晕晕欲睡,就听到前头有打杀声传来。
她整个人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眼睛瞪大,竖起耳朵细听。
“小姐,前方有打杀声!”思源赶着她这辆马车,歪头对车厢里说了一句。
“让人避到林子里,快!”
“是。”
思源马上站起身两手拢在一起,对着车队吩咐了一声,很快,八辆马车,几匹马,便全部往林子里冲去。
“小姐,你别出来,我去前边看看。”思源说了一句,便率先往前跑去。
而刘修等人立刻戒备起来,把人和车马团团围住。
幼白和凝冬没经历过这种事,手脚都发起颤来,扭头见郭氏在看她们,又见夫人一脸的镇定,也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另一辆车里,田氏和娴娘,香雪三人也是吓得不行,三个女人挤成一堆,车帘子都不敢掀开。
很快喊打喊杀声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幼白和凝冬再次发起抖来。
“别怕。”苏青媖安慰她二人。
“我,我们,不,不怕。”明明牙齿直打颤,还挤着笑回应苏青媖。
苏青媖朝她二人笑了笑,见郭氏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朝她呶呶嘴:“你看你们郭娘子,好像入定一样。”
两丫头便去瞧郭氏,郭氏撇了她们一眼:“怕能起什么用?如果注定要死,再怎么怕也还是会死。”
苏青媖便笑了起来:“你千帆过尽,她两个还年轻呢。”
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一把糖果出来,一人递了一个:“吃吧。别怕,有思源他们在。”
“嗯。”俩丫头伸手接了过来,撕开糖纸含在嘴里,果然牙齿也不再打颤了。
外头刘修等人护着几个女眷本来正躲在林子里,但对方已冲到眼前。
定眼看去。
一辆车在路上急驰,车顶都被人掀了,就只剩四周半截车架了。一老头一手抱着一少年缩在车厢一角,一手紧紧抓着车架。
满脸的焦急,哀痛。频频往后望,嘴里喊着“快,快!”
赶车的是一个老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连连朝拉车的马匹抽鞭。
有几个护卫护着马车,一边跑一边朝后放箭。
眼看着就要被后头的人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