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柳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她也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哪知道她心里刀剜般的疼痛还是一阵阵地往上涌。她被人踩在地上,看不到丫丫的身影,不知她逃脱了没有。
忽然听到那人“啊”地一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去了。
又听扑通一声,那人直挺挺倒在她的身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搀扶了起来,一男人扬声喝道:“快起来!往前跑!”
苏青柳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愣愣地看向他。
“别看,快跑!”
就见那人捡起地上的大石,又一次砸向那个兵士。
血立刻喷了出来。
苏青柳没敢再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腰好疼,她一手扶着腰,发力地往前跑。两只脚跟灌了铅一样,都没有了知觉,就只是机械地往前跑着。
才跑了几步,丫丫哭着朝她跑了回来。
“娘,娘!哇哇哇……”哭得凄厉又大声。
苏青柳忍不住又落了泪:“快跑啊,为什么要跑回来?”
“娘,娘!”丫丫扑在她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别怕,丫丫别怕。咱快跑。”苏青柳说完拉着丫丫就往前跑。
才跑了几步,把兵士砸死了的男人也追了上来。
“你没事吧,还能跑吧?”男人问她。
苏青柳脚步不停,感激地朝他点头:“能。”
三人一路相扶着,又跑又拖在往林子里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脱力瘫在地上。
韦福昌一脸关切地看向苏青柳:“你还好吧?”
苏青柳艰难地点头,又去看丫丫:“丫丫,你没事吧?”
丫丫瘪着嘴,欲哭不哭地:“娘,丫丫脚好疼。”
苏青柳忍不住心酸,把她拉到怀里:“嗯,娘知道。娘知道丫丫脚疼。可是能怎么办呢,不跑咱们都会死。死了就见不到你外祖了,见不到你两个姨和舅舅了,也见不到小宝了。”
丫丫扑到苏青柳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娘,我想外祖,想姨和舅舅,想小宝……”
苏青柳眼泪顺着干瘦无肉的脸颊往下不停地淌。
“娘也想他们。”
韦福昌默默地在一旁陪着他们。
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有亲人在。我家里人,我爹娘兄弟姐妹,我妻子,儿子,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苏青柳抬起泪眼看向他,良久才悠悠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活着总比死了的强……”
可是如何强,她也不知道。
而能不能活着她也不知道。
“你,这番逃出来,要去哪里?”苏青柳问完有些紧张,指甲掐进掌心里,生怕他撇下她们。
她们母女俩人,是绝对没有能力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的。
韦福昌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眼睛里有依赖。被人需要着,让他一潭死水的心好像又活了起来。
“我已是孤身一人,去哪都一样。你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你还有爹娘兄弟姐妹,要去寻他们吗?我可以陪你去。”
苏青柳眼睛亮了亮。
想起妹妹苏青媖说的,如果失散就去仁州城里等消息。
去仁州!
苏青媖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去仁州!”
韦福昌看了看她,见她此时眼睛里忽然蹦发了些许的神彩,点头应道:“好,就去仁州。”
既然她想去,那就陪她去一遭,一路乞讨也要去。
反正他也没地方去。送她去见了爹娘兄弟,他也可以去找他的亲人了。
“我还有银子!”不用乞讨。
“你还有银子?没被搜刮了去?”
“我身上的银钱被搜刮去了,但丫丫身上还有。”
苏青柳往丫丫的内襟里摸了摸,摸到缝在内衬里的硬块,松了口气。
“我妹妹说的,路上太乱,被人抓到,大人是一定会被搜刮的,但小孩就不会有人注意。没有人想到小孩身上会藏那么多钱。所以丫丫身上藏的银子比我的还多。”
“娘,这里还有。”
丫丫见苏青柳只摸了其中一个角落,忙拉过另一边,对苏青柳说道。
苏青柳按住了她:“好。娘知道。丫丫要藏好。”
“嗯。”丫丫应完,掩了掩内衬。
韦福昌松了一口气,手里有钱心不慌。
起身:“走,我们去仁州。”
苏青柳见他愿意带着她们,心里高兴,也拉着丫丫起来,跟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而此时江东的寨子里,苏青媖正带着寨子里的人把茶籽送了出来。
大山脚下,李管事亲自等在那里。
“辛苦李管事了,这么冷的天,还亲自跑过来。快,喝一盅热姜茶驱驱寒。”苏青媖说着就从如意手里接过竹筒,递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口热姜茶。
温温热热的,喝完全身都舒坦了起来。心里暗道,这苏娘子做事就是周到。
笑着说道:“我不亲自跑这一趟,不放心呐。这一趟量大,我得亲自过来看看。跑完这一趟,要等开春才能见到苏娘子了。”
苏青媖和他已是交易过数次,也算知道他的禀性。
做人有底线,做事不拖沓,付款也爽快。
她就喜欢与这样的商家打交道。
“这次还有一些山货,李管事看看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留着自家吃了。”
“要,要啊!怎么不要。这大山里的山货,外面求都求不到。现在外面想买些粮,真是颇费一番功夫。”
李管事说完顺着苏青媖所指,打开装山货的麻袋看了,见货好,收拾又干净,摆放也齐整,心里更是满意。
“苏娘子做事我放心。”
说完付了一个令苏青媖很满意的价格。
皆大欢喜。
李管事跟苏青媖把钱结算完,又说道:“现在外面粮食很难买到,就是有粮也是天价。不知苏娘子明年能不能种些粮?有多少我要多少。”
“粮食吗?”苏青媖沉吟了起来。
良久,道:“这大山,李管事也是知道的,种粮产量不高,而且田土有限。现在粮价卖得贵,若是可以,我也是想种粮的。”
李管事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哎,我们商队一路走来,看见四野千顷万顷的良田荒废着,心里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