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能教她们什么呢?”维尔辛轻声道,“通用语教下来的历史,出了学校教室就没用了吧。”
“有啊,有的,”伯衡道,“初步掌握了通用语,就可以往城市里去做学徒工,一般能说第三区语是底线,加上通用语很加分的了——”
“多吗?”赫斯塔问,“最后往城市去的人?”
“……不多,但有。”伯衡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毕竟她们在这里出生长大,亲人朋友都在山里,不愿意离家太远也是人之常情。”
“那还教通用语干什么?”维尔辛道。
赫斯塔的目光向维尔辛那边转了几分——她隐隐感到维尔辛的这个问题里带着一些嘲讽和拆台的味道。
维克多利娅适时地接过话头:“你这儿还有大学是吧,也在附近吗?”
“比较远,在步行距离之外了,”伯衡道,“今天过不去,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多留几天,我带你们去逛逛。”
“不用,我就问问,溜达来溜达去多打扰。”维克多利娅笑道,“像你和尤尼斯这样的水银针能力者也是和普通人在一块儿接受教育吗?”
“那不太行,得分开,”伯衡回答,“否则容易出现意外。”
“也得搞个预备役基地。”赫斯塔看向维克多利娅,“毕竟会有很多额外的训练任务。”
维克多利娅连连点头,而后迅速往伯衡那边挪了几步:“……能带我们我们参观参观那个吗?”
伯衡再次发出几声尴尬的笑:“……我没法立刻回答,等我问问吧。”
“问你的老师?”赫斯塔望着他。
“嗯。”
“他怎么称呼?”
“阿吉。”伯衡回答,“他今天下午会回聚居地,晚饭时候他想见见你们——”
“我就算了,”维尔辛笑道,“我对见老头子不感兴趣。”
伯衡立刻转向维克多利娅和赫斯塔:“你们呢?”
“好。”赫斯塔说道,“你安排吧。”
几人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在了解了这里学生的背景之后,赫斯塔很快从人群中认出了一些母女和姐妹。她们往往坐在一起,分享同一套纸笔,其中有几对母女和姐妹长得特别像,一眼看去就像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段里的切片被陈列在了相同的时空里。
走廊的尽头有两间不静音自习室里。自习室的两端各放着三排铁皮书架,上面排着许多大部头,一个管理员正拿着清单核对书目。
一些五六岁的女孩在玩积木,她们十七八岁或三十五六的妈妈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离她们不远的矮桌上,桌面铺陈着写了许多笔记的材料和彩印的书本。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眯着眼睛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们戴着窄而厚的眼镜,正在编织毛毯。
有时孩子们会把皮球或积木片抛到大人们附近,她们也像鱼一样钻进长辈们的怀里,又在被捉住以前像泥鳅一样迅速溜走了。整个自习室充满了孩子的笑闹、尖叫与成年人之间或轻或重的交谈,但似乎没有人受到打扰。
赫斯塔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几个原本在自习的女人出来问她有什么事,她才一边摇头一边笑着离开了。
伯衡已经带着维克多利娅她们走到了中学后面的另一处空地,那里正在拆迁,远远就能听见大锤砸墙的声响。
当众人进入大屋内部,维克多利娅才发现拆迁工作基本已经快结束了。除了几根承重柱和一些还没有被运出的建筑废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地板上还残存着那些在风化作用下变得深深浅浅的斑驳色彩。
“这里本来是育婴室。”伯衡道,“我们接收附近的孤儿和弃婴。”
“……那拆了干什么,”维克多利娅走到了大屋的正中心,又回过头,“你们现在不收了?”
“收。”伯衡皱起眉头,“……是之前的抚养方式有点问题,我们打算纠正。”
“什么问题,”赫斯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怎么纠正?”
“我们本来打算想践行社会化抚养,”伯衡也往屋子的中心走去,他的手从房间的一端指向另一端,“原本从这儿,到这儿,是三岁以下孩子们的休息间。我们每隔1.5米放了一张婴儿床或儿童床,日常照顾过程里遵循了严格的消毒原则,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吃上健康的餐食,喝上干净的水……每个进出这里的护士都是健康的,但孩子们还是在不停地生病,发烧,给了抗生素病就好一些,抗生素一停又会很快病倒。”
伯衡回过头:“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
“找人来检查过了吗?”维克多利娅问。
“找了,”伯衡回答,“上周一个非常有名的儿科医生刚来过,他建议我们进行更严格的消毒和隔离措施,尤其要避免护士直接触碰孩子——再健康的成年人都会携带细菌和病毒的。”
“……只是这个原因吗?”赫斯塔稍稍颦眉,“我看刚才学校里的小孩子都挺有活力,没理由隔了这么点距离孩子们的体质就差这么多?”
“也许幼儿总是更脆弱一些……”
“你问过帕卡特女士了吗?”赫斯塔突然问。
“谁?”
“我们农场里的那位老人家,”赫斯塔道,“住在祖比女士房子里的,她是个儿童教育的专家,这方面应该很有经验。”
“她吗?”伯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以为她就是一个跟着女儿养老的老太太!”
赫斯塔拿出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又迅速将手机收回口袋。
“等回房间有了网我给她写封邮件。”赫斯塔道,“你这儿有相关的医疗记录吗,一起给我?”
“有,我都做了电子存档,”伯衡道,“那也晚上给你吧。”
赫斯塔点头,旋即取出备忘录在上面飞速记了些什么。
维尔辛看了一眼赫斯塔:“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
“积累经验总是没错的,”赫斯塔收起笔,“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