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撕破脸,打脸哟!!
日子一天天步入正轨,果真如沈敬重所说,云氏掉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试了三天,总算是把饭给做熟了。
她实在不敢出幺蛾子了,不为其他,实在是前几天她做的饭或是焦成黑炭一般,若是夹生,可武华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她不是没想拦下来,可到底集威甚重,武华眼睛只那么随意一瞥,她千万句话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再不敢放肆。
出来这段日子,武华实在平易近人,对她温柔体贴,竟让她渐渐失了敬畏,直到一身面皮被人扒下,她这才如梦初醒。
她险些忘了,她一身荣宠,她娘家举族荣耀,得要是她的忱边人愿意给,她们才能有,若是他不愿再给,连着起码的体面,她都得不到。
想的明白了,云氏把万千思绪尽数收回心头,恢复往昔温婉雅致的模样儿,连带着对沉香亦是亲近欢喜,沉香冷不丁见着这样儿,可是惊出一身子的冷汗,缩着脖子对云氏笑着,回身一溜小跑攒回家里,抓着沈敬重直问,云氏是不是中邪啦?
那笑甜的吓得她小心肝直颤哟!
沈敬重只是笑着拍了拍沉香的脑袋,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来,“乖,不用理她。”
好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侍候,就听男人的吧!
沈敬重说是要出门,却是惦记着家里,虽说不好引人注目,可到底该修的还是得修好,他又从沉香的肚兜链子上取下两个葫芦,请了同村的匠人把房子整修一遍,当然,顺便连着武家的一起。
偏沉香是个闲不住的,眼见着自家屋子越发像样,忍了忍,终是忍不住拽着沈敬重拉到一旁,小声商量道:
“左右都得好生修葺一回,索性咱们弄得好些,省的冬天冻着孩子不是。”
沈敬重挑眉,顺着沉香意思问道:“你想怎样?”
沉香呵呵一笑,拉着沈敬重蹲下,拿根树枝在地上拨拉,一边儿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弄个火墙吧,这个方面,用处也大,弄着不难,顺手的事儿不是。只能烧炕,屋子到底暖和不了。这儿冬天长的很,可是不方面,若是再冻出个风寒什么的,可是倒霉啦。”
沈敬重好笑不已,却是仔细看着地上的图,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生出一股子郑重来。
眼下东北极寒之地,便是想要取暖,也是只有热炕罢了,家里富裕一些的生几个炭盆来,已经是不错了。故而沈敬重一听到这个,先前并不在意,然而这会儿却是上了心。
然心中生出疑惑,不由问沉香,道:
“这是你想出来的?”
他竟不知自个儿媳妇还有这等能耐么?
沉香笑的得意,扬了扬下巴,“小瞧我了不是,哼哼,我的能耐,能一下子都让你看穿咯,甭小看人啊!”
沉香说的理直气壮,心中却是暗道:这自然不是我想出来的,可上辈子那老乞丐到了北边儿,嫌弃天冷,扔给她一张图纸叫她砌了这火墙,那时候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活干的像样。
老乞丐挑剔的厉害,光是墙都踹烂了三回,鞭子更是挨了十来下,她若是记得不牢,那才是缺心眼儿呢!
当然,这话她是没法子跟沈敬重说的,这是她心里头的小秘密,只能自个儿知道,但是不耽搁取来用上哟!
想到这么一一遭,鞭子抽到身上的那股子感觉好似又回来了,想着自己遭的罪,沉香把名头按在自个儿头上,当真是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只当那老乞丐还债来着!
万千思绪只在转瞬之间,沈敬重笑着看着沉香,眼中好像发光一样,亮的惊人,看的沉香心中一跳,不知怎的脸上一热,垂下眼帘。
既然有好屋子住,傻子才拒绝呢!左右不过顺手的事儿。
沈敬重既然要改造自家的房子,武家的自然不能落下,因着这一出,修一家屋子时候,两家人惧都住到另一家去。
云氏知道缘由,想着武华提起沉香时候,脸上的赞赏,心里头不由得泛酸,冲着沉香扯着嘴角笑,道:
“妹妹当真聪慧无比,连这等法子都想得出。我就是个笨的,只知道受着冷,只是冬日里有银丝碳烧着就能暖和,竟不知还有火墙能用呢?”
这是讽刺沉香出身贫寒,显摆她这大家闺秀身份高贵。
沉香隔着窗子,瞥了眼隔壁干得热火朝天的场面,心中暗自腹诽:有本事你现在还用银丝碳呀!有本事给你家忙活时候你拒绝不让呀!有本事弄好之后你不用来取暖呀!
沉香笑着抿着嘴低头不语,好似害羞一般,然却是心里恨不得揪着云氏的衣襟,死命摇晃,吐沫横飞的咆哮:你不闹啦成不成成不成成不成,看看你嘴角的油,晌午吃的兔肉还是我打来的,你羞不羞羞不羞羞不羞啊啊啊啊……
圆儿一旁坐在炕边儿,绣着帕子,一边儿还留心炕头上眨巴着眼睛啃着小手的俩宝贝儿,还不妨碍着耳听八方,听到云氏挤兑自家主子,不由得抬头瞥了眼,随即低下头去,心里对云氏却是低看了许多。
即便她个丫头,也是知道,若是真有骨气,她家夫人送去的吃食肉食你别吃呀,还有旁的……武家里头的家什儿多半是她们家给添上的,用着夫人的,还来埋汰夫人,多大的脸啊这是!
云氏却是不这么想,见沉香不开口,只当她自惭形秽,心里头越发得意,眼角不经意瞥到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指,笼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摩挲了下,指腹上微微的粗糙感,让她心里一酸,忍不住叹息。
她都生出茧子啦,可这丫头的手却细腻漂亮的不像样子,这么一想着,面上忍不住带出几分来,眉宇间显出哀婉之色,幽幽叹道:
“唉!妹妹真是个美人儿,连着一双手都漂亮的不像话,不像我,整日水侵火熏的,再过几日,怕是越发不能看了。“
沉香笑眯眯的,淡淡的开口:“嫂子说笑了。”
如今她同云氏也只剩下应付了。
云氏才不管沉香说了些什么,只是心中忽的一动,眼睛发亮的盯着沉香,一下子亲热起来,
“好妹妹,咱们可不是外道的人,妹妹若是有了好东西,可不能瞒着我啊!我知妹妹是淳风心尖儿上的人儿,妹妹的能耐我学不了几分,我也认了,只是妹妹这保养得法子,可能教教我,女为悦己者容,同是女人,妹妹该懂我才是,妹妹放心,我得了妹妹的好处,必不会忘了妹妹。“
自说自话一通,却是认定了沉香有藏着自个儿用的秘方,瞧着沉香粉嫩脸蛋儿,好似能掐出水一般,云氏险些压不住心下的嫉妒。
她是想同武华培养情分不假,可这有苦有脏的鬼地方,竟让她容颜粗糙,再没了往日精致,如此恶境是她没有料到的。
沉香这会儿子真是无语了,垂眼看着云氏死死拉着她的手腕,因着用力竟生了乌青,心头就是一叹。
唉——自打认识了云氏,她越发爱叹息啦!
灼灼目光注视下,沉香不能不理会,只是眼中深色越发淡下去,笑容轻飘,缓缓道:
”嫂子又说笑了,我若是有好东西,怎么会忘了嫂子。我们来时,身无长物,哪里还能藏什么保养得方子,嫂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女子保养得东西,都得用银子堆起来才成。如今咱们两家吃的是糙米,盖的被子都是粗布,哪里还有余钱胡乱花用。“
云氏不死心,眼中满是犹疑,觉得沉香奸猾,不愿拿出来,因此试探道:“妹妹别是想专美于前,不愿拿出来吧,妹妹也太小心了,你用了不过是为着沈国公,我用了也是为着自家夫君,两不相干的,碍不着妹妹什么事儿。”
沉香一口气噎住,那叫一个气哟,这说的那叫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那谁……有什么妄想,云氏可真敢说,张嘴就往女子最要紧的名节上攀扯。
合着,她若是不拿出来,就是想要红杏出墙,这……也太欺负人啦!
她要是再忍,她就是孙子!
沉香眼睛渐渐眯起来,手下一使劲儿,把手抽回来,轻轻的按压着疼处,脸上笑意清浅,淡淡的道:
“依着嫂子的说法,是认定我藏了保养方子,不乐意拿出来。且我这小心眼儿的只自个儿用,还是为着勾引你相公,嫂子真不愧的大家闺秀,自说自话的,就能把莫须有的东西说的真真一样儿,我竟不知自个儿还用了什么保养得东西,家里两个吃、奶、孩子,忙都忙不过来,夜里睡觉都恨不得睁只眼。偏嫂子硬要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一扣,若叫我男人知道了,不论真假,定会生出不满嫌恶来,疏远奚落都是轻的,弄不好休了我也是有的。毕竟没哪个男人想要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不是?“
云氏虽对沉香心有恶意,却也只是台面下的事儿,不过是想拿话拿捏着沉香交出方子罢了,哪里想到沉香竟是个泼皮破落户,什么话都敢往外头撂,什么勾引不勾引的听得她心惊胆战,一是觉得沉香到底卑贱出身,上不得台面,一是心中生出羞恼来,生怕这话叫沈敬重听到,往武华那儿一说,对她更是不满。
云氏左思右想,脸上涨得通红,嘴角挂着一丝清嘲,不屑道:
“妹妹多想了,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妹妹硬是说没什么方子,我当了真还不成。可有些话我不得不劝一劝妹妹,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子尤要注重言行,不然可要给外头爷们儿脸上抹黑。往后妹妹再不能这般口无遮拦,什么粗的脏的都宣之于口,没得堕了身份,也让爷们儿蒙羞。”
沉香被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了,何况她本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左右这屋子没外人,沉香也不压着声音,只冷笑一声,冷声道:
“嫂子真是好口才,黑的白的都让你说了,说我不安分的是你,回头说我多想的又是你,合着什么话都先着嫂子你说,这理不理的竟都在嫂子嘴里,我是个没见识的,今儿才知,原来这道理竟是跟了嫂子的姓。嫂子说谁是个孬的,那人不是孬的也是了。”
云氏从未见沉香这般冷冽模样儿,只当她是个骨头软的,冷不丁这么一下子,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沉香已是抢先,嘴皮子利索,继续道:
“嫂子是个体面人,我这丫头出身的嫂子看不上也是有的,往日里我帮着嫂子料理家事儿,嫂子也没看得上我,我心里清楚的很。可嫂子嫌弃我之前,先把自个儿嘴擦一擦,上头的油水还没掉呢!”
云氏再没叫人说道脸上埋汰的,当下又羞又恼,偏人家说的句句是真,她连反驳都是无力,只是脸上实在烧的慌。
沉香才不管她怎么想,左右都到了这一步,她豁出去也得出口气儿,上下打量了云氏几回,睨着眉角,嘲讽一笑,
“嫂子气色越发好了,脸蛋红扑扑的,连身段都丰腴起来,难为这样苦贫的地界,嫂子可是比我刚见时候体面多了。可见嫂子日子过得不错。“
沉香叹了口气,也不看云氏脸色,只自顾自道:
”唉——也是,刚来那段日子,嫂子一双贵手拿不得菜刀,还是我忙活着伺候嫂子吃喝,后来嫂子觉得使唤我顺手,又觉得我终究是个丫头,用了也就用了,一日三餐的叫我过去做饭。许是后来嫂子又想起我便是个丫头,也是我家爷的妇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自个儿动手起来,说来那几日可是把武爷害的惨了,嫂子做的饭菜可是比大夫开的药还厉害,武爷脸色可是吓人的紧。偏他看中嫂子,不忍惹嫂子伤心,不管能不能吃的,都下了肚子,好叫嫂子生出信心,别白费了功夫。就是这般用心为嫂子之人,嫂子竟也能狠心拿着自己爷们儿的名声来糟践,若是大家闺秀都似嫂子这般果断决绝,狠心无情,那我可是庆幸自个儿是个丫头呢!嫂子这样的大家闺秀,我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我可没那么狠的心肠。”
云氏一下子猛然,她本想给沉香扣一顶脏帽子,没成想竟让人反击一把,又涉及武华,不禁又怕又怒,再没了冷静,只尖着嗓音,大声斥道:
“闭嘴——你胡说,胡说。”
这样的罪名她可担不起。她跟着来了这儿是为了日后铺路的,不是为了……
沉香就是为了给云氏狠狠一击,才不管她为着什么,碍不碍事儿呢,
“嫂子这是心虚了,嫂子刚才说妇人言行须得谨慎,万事为着爷们儿着想才是正理。原本我对嫂子敬慕万分,嫂子愿意为着武爷不远千里,不怕辛苦到这苦寒之地,只为一片倾心,如今看来,我是错了,嫂子愿意陪着武爷不假,可是却不曾乐意沉下心来过日子。连着为自家相公吃用,都漫不经心,不情不愿。我倒是不得不好奇,嫂子先前来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愿放下身段,却又一步不离的跟着武爷,心里头怨愤着,却又不愿离去,嫂子这样可不像是为着相公同甘共苦来的,嫂子这般行事儿,可真真叫人奇怪的很?“
沉香到底没说的那般直白,可这话已是厉害之极,就差没指着云氏的鼻子来一句“你所图甚大,利用武华想着博前程,简直心怀不轨。”
云氏自然字字句句听得明白,心里头心肝儿都直乱颤。眼珠子胡乱转着,惊恐交加,只觉自个儿被人扒了衣裳,心思惧都落在旁人眼中。
偏这时雪上加霜,听得那丫头淡淡来了句,“我说的对么,爷。”
云氏顿时肝胆俱裂,浑身一颤,猛然回头,瞳孔猛地一缩,竟是身子一软,再生不出丝毫力气来,满脑子只飘着,
“完了,完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完了。”
原来,门口沈敬重与武华并肩而立,两人的架势竟是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云氏眼睛通红,咬得嘴唇都出了血,嘴里都是铁锈滋味,恶狠狠地瞪着沉香,仿佛恶鬼一般,一字一句从牙齿里挤出来,
“你害我。”这个卑贱之极的丫头,她竟敢,竟敢……
沉香:……呵呵,就是敢呀,有本事你咬我哟!
既然两人不能和平共处,必要有输有赢,沉香自然当仁不让,当那个赢得,与其等着云氏往后得势,回头对沈家不利,倒不如致命一击,平了后顾之忧。
便是为着自家的孩子,沉香必要打的云氏没有还击之力。
再者,日后一国之母,凭着云氏小肚鸡肠,自以为是的性子,也是够呛。
咳咳,当然,这话还是她男人说的。
她可是深信不疑啊!
她从不否认自个儿是个心机的人,万事现来总要有所因由,沈敬重执意获罪,跟着武华寸步不离,未必没有保护的意思。他们既然付出了这么多,日后自然是要有回报的。
这一点儿,几人心知肚明,不必多说。
你死我活的事儿,沉香丝毫不敢手软。
是以,她看着两人的目光,那叫一个清亮,半点儿心虚都无。
武华夫妻两人如何交谈,沉香并不知道,只是一日后房子修好之后,送走武家夫妻,沉香回头,正好对上沈敬重戏谑的目光,不由讪讪,咧着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