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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空气里泛着浓雾,梆子打过五声响后,院子里渐渐有了响动,片刻后,只听“吱呀”一声响动,靠着外墙朝南角落里的一间房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身形消瘦,瞧着□□岁的光景,一身土黄色的衣衫衬着女童,更添几许木讷憨实。

沉香端着铜盆,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儿,一步步沉稳的走到院子里水井边儿上,将盆里用过的脏水倒在水井左边儿的一处淹池里,然后回到井边儿,掂起地上的木桶,探身丢入井中,撸起衣袖握着辘轳的手柄,一圈一圈的绕着,提上盛满水的木桶,将铜盆刷洗干净,又转身从屋内提了个木桶出来,倒了大半桶,这才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掂着铜盆,往屋里走去。

厨房里陈氏惦着长勺,搅着汤锅,抬眼看了眼拎着水桶的沉香,立时将手中物件儿搁下,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水桶抢过来,一边儿口中不住抱怨道:

“你这丫头,早跟你说过,提水拎柴的活计你别沾手,这不是你该干的。瞧瞧,好容易养出四两肉来,又让你做活做没了。以后记住了,咱家不用你干重活儿,有你哥哥呢!你只管绣个花儿什么的,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说着陈氏看着低着头的沉香,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手指重重抬起却又轻轻点在沉香的额头上,带着斥责的话语里满满都是疼惜,

“都说了不用起这么早的,也不用你干什么,你就好好养着,想玩什么跟你哥哥说,让他到外边儿给你买,想吃什么也跟他说,你只管歇着,记住了没有?”

沉香仰起脸看了眼面容白皙容貌透着一股子清秀的陈氏,愣愣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娘。”

说罢又立马垂下脑袋,闷不吭声的绕过陈氏,走到灶台边儿上,蹲下身子,顺手拿起一边儿堆得跟小山似的干柴,从灶火里丢了一根,然后认真的盯着火势,瞧着火候不对,就再丢进去一根。自个儿忙活的不亦乐乎,全然把陈氏刚才的嘱咐抛到脑后。

陈氏就那么转过身子来看着,瞧着越发木讷寡言的闺女,沉沉的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心里越发恼恨吓得她闺女大病了一场的李桂花。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往□□岁的小丫头被窝里丢蛇,这事儿干的——真是黑了心肝儿的毒妇。

怪道国公夫人看不上她,这样品行有亏的丫头可不就该把世子给带坏了。到底国公夫人眼明心亮、英明神武,点了她家的沉……嗯,该叫侍书了,点了她大闺女给世子爷做通房大丫头,这是她们家的福分。

这福分,可不就是天生的,李桂花她可没这样的福气——

想到这儿,陈氏咬着牙一脸恨恨,这选谁不选谁的,是国公夫人定下的,又不是她们家阻了她的富贵路。可这黑心肝儿的丫头,竟然因着嫉恨侍书得了差遣,又没胆子为难泼辣的侍书,竟捡了软柿子捏,抓了蛇悄悄丢到侍书她妹子的被窝里,可把小丫头吓破了胆,险些背过气去,差点儿命都没了。

最后,虽说沉香一条小命救了回来,可这孩子好似又傻了几分,干什么都愣愣的……可那害了人的罪魁祸首只降了等做了洒扫丫头,陈氏怜惜的看着后脑勺朝着她蹲在地上的沉香,心里头一股子郁气,心里头的不平憋的她都快要炸开了。

还不是仗着她老子娘是国公夫人身边儿得力的婆子,竟这般那她闺女的命不当回事儿,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口气迟早要提她闺女出个够。

恨恨的锤了捶胸口,陈氏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觉得不那么憋闷了,身形微动,打算上前拉起闺女,叫她歇着去,别再累坏了。

可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一阵大力拉扯,陈氏反应不及,已让人拉扯到了门外头。陈氏扭头瞪眼,看清抓着自己的人,面色一松,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使劲儿自个儿手臂扯回来,叉着腰,指着对面那人问道:

“你拉我干甚?不会好好说话?”

身形魁梧的汉子,搓着手陪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会,会,我就是想跟你说,闺女她要是想做点儿活,你就让她做吧!整日里闷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说着,秦忠探着脑袋往屋里瞧了眼,只瞅见一对包头的小红绳压在黑鸦鸦的头发上,小小的脑袋晃来晃去的,看的壮硕结实的汉子心里头甜滋滋的,想起闺女日前受的罪,甜中便又泛起丝丝酸涩,口中不由得长“叹”一声。

陈氏冷“哼”了一声,抬手狠狠往秦忠腰上掐了一把,口中不依,道:

“现在知道心疼自己闺女了,先前你干嘛去了,沉香被李家那狠毒丫头吓的发了高热,烧了一天一夜,我吓的连眼都不敢眨,生怕有个闪失。幸好这丫头命大,熬了下来,可如今你瞧瞧,你瞧瞧……”

陈氏重重的点着屋里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还记得压低声音道:

“沉香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原先好歹还会笑闹几声,可如今,竟跟个木头娃娃一般,若是不问她,她能一整日闷着一句话都不说。她这般性子,咱们倒没什么,自己闺女养着就是,可,可她这样子,若是到了年岁,进到国公府内宅,定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秦忠满脸的阴沉,思及李家诸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恨意,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咱闺女受的罪,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等着,早晚有一日,咱们为闺女报了这仇。”

李家蹦跶的欢,不就是仗着李家那婆娘在国公夫人眼前的脸面?可国公夫人一病五六年的身子……说句不敬的话,又能指靠多久?

再者,他是外院的大管事,直接听命于国公爷,李家再怎么蹦跶也不该在他秦忠家里装爷,这害女之仇,是结定了……

他只看着将来便是。

心中思绪飞转,说罢秦忠转头看着屋内长叹口气,再抬眼看着陈氏,斟酌着说道:

“李家的事儿暂且记上一笔,这个不急。倒是侍书的差事,我想着……还是推了的好。”

陈氏一听,顿时惊讶的张大嘴巴,眼睛一下子瞪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秦忠一抬手,止住陈氏的话,自顾自急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咱们家侍——沉水丫头将来富贵少不了。可是,这事儿,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也是常在内宅走动的人,见得也不少,这后院里有妻妾相合、一团和气的没头,你好好想想,去世子那儿,现下看着是挺好,可若是将来世子娶妻,到那时候,咱们沉水……还能落得好么?你仔细想想!”

陈氏皱起的眉头一挑一挑的,越是听着神色越是不好。脸上再无一丝先前的欢喜,

秦忠眼看陈氏这是听进去了,连忙加把火道:

“后院里这事儿,唉——到时候,姨娘什么的说的好听,实则不过还是个奴才,若是不得宠的,连个体面的下人都比不得。咱们沉水又是个爆竹似的性子,她是能受气的人么?咱家闺女虽比不上府里的姑娘,可好歹也是咱们夫妻捧在手心长大的不是,就算是到后院当差,凭着我和咱们大儿的面子,干的也是体面的活计儿,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也没谁敢故意寻刺儿的。唉……你说,咱们鲜花儿一般的闺女,我一想到日后闺女被上头的正妻磋磨,心里头就难受的紧。那,那是主子,闺女受了委屈,咱们也不敢、不能怎样的。你说,唉——一这得多心疼啊!”

秦忠一声接着一声的“唉”声叹气,只叹的陈氏眉头越蹙越紧,最后险些打了结,心里也拧成一团,难受的说不出。

他们夫妻俩都不是舍了闺女博富贵的人,陈氏想的更是简单,只想着闺女日后有好日子,呼奴唤婢,主子一样的日子不就是顶顶好的日子么!可听男人这么一说,哎——可不就是,这当姨娘的,终归不是什么正道。她好好的闺女,若是日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妇欺负,这可比挖了她的心肝儿还疼呢!

嗯!不成,绝对不成!她养大的闺女可不是给人糟践的。当姨娘——可不就是给人糟践的么?

这绝对不行!

陈氏死命的摇着脑袋,扯着秦忠的手臂,使劲儿摇晃,嘴里一个劲儿的道:

“不成,不成,咱们沉水不去当什么狗屁通房丫头了,不去了,不去了。谁爱去谁去,反正咱们沉水不能去,当家的,你赶紧想法子,推了这差事吧,啊——咱们不去争那份要命的富贵,回头咱给沉水挑个老实的,能好好过日子的,当人正妻总好过给人做小。哎——对了,咱大儿整日跟在国公爷身边儿,他肯定知道,那些个亲卫里头有哪个好的,咱们好好给沉水说门亲事,不去后院跟一群女人争,我可舍不得的。先前是我糊涂了,当家的,你可得赶紧想法子,不然咱们沉水一辈子就得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