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瑜洲的信让阿元和长孙浩然重新拾起了对生活和未来的希望,让他们看到了陷入危险之中的一缕曙光,也让他们在阴雨绵绵的天气中看到了即将迎来晴天的希望。
可是在这些希望的背后,他们还是隐约感觉到了危险和阴霾,他们也已经知道皇帝因为他们的逃亡而发怒,他们也知道如若再不回去,那事情可能会变得更糟,但是回去了,他们的未来或许也会变糟。
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在黔州一间破旧宾馆内,他们关紧门窗,周围黑暗无光,只有昏暗的灯光,气氛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满是斑驳油迹的案桌上放有一盏豆粒大小的烛光照耀着他们英俊漂亮的脸,他们两人脸色很差,因为他们无法继续着他们的逃亡。
此时他们的前行路途受到了阻隔,回去还是不回去是他们即将面临的选择。
他们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面对面地坐着,原本他们只一心一意的逃离,彼此关怀,彼此慰藉,彼此像两条干涸的鱼,彼此相濡以沫。
但是现在因为丁瑜洲的这份书信,让他们的心稍稍疏远了,此时此刻他们相对而立,刚开始沉默不语,最后阿元说了一句:
“浩然,大哥既然火速传来消息,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是继续逃亡还是选择返回呢?”
长孙浩然经过这么些时日与阿元在一起的生活,他多多少少早已了解了阿元的性格和他语言的风格,他知道阿元如此询问,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已经心动了,他想选择回去,因为那里才是他的家,那里有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更有他熟悉的亲人,还有他那辉煌灿烂的未来。
可对于他长孙浩然而言,那里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长孙浩然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只是看着那破旧桌子上的豆粒大小的火光,无论怎么看也无法看到希望,如此星星之火难成燎原之势,也无法像昔日那灿烂的烛光一般辉煌明亮,很像他的未来,充满了说不清楚的害怕和恐慌。
阿元见长孙浩然出神发呆的如此模样,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留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想听一听长孙浩然究竟是何意?
沉默了一盏茶的工夫,长孙浩然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的声音与以往的语气不一样,没有昔日的那份青春活力,也没有昔日的那份阳光灿烂,只剩下抑郁,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洲哥不会骗我们的,可是如果我回去,陛下会怎么处决我呢?”
阿元一听长孙浩然这话,就知道他在犹豫不决,感念他的处境危险,宽慰道:
“还是那句话,大哥既然在信中这样说,说明他就已经为我们筹谋好了一切,我们要相信他,同时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是你自己所为还是长孙大人所为,终究是要去面对的,一直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是个头呢?”
长孙浩然一听阿元的话,心中像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冰凉入冬,他本是公子哥,哪里受过如此苦楚,辛亏这些日子有阿元的陪伴,他和阿元一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算是一种依靠。
逃亡以来,二人也没有生出任何的分歧,而此时此刻,却因为彼此的观点不一致,第一次出现了分歧和意见不一。
长孙浩然气恼不过,高声说道:
“阿元,如果你想回去,我绝不拦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是朝廷通缉的钦犯,而我是,我如果回去了,我有可能就是自投罗网,自找死路。”
阿元见长孙浩然的脸色上带着怒气,知道他生气了,但是他又觉得长孙浩然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懦弱,完全不是心中那个完美的翩翩少年郎的完美样子,便也有些气恼地说道:
“浩然,你在我心中绝不是如此这般面对困难的。你应该勇往直前,为何要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要以为我是贪恋长安的荣华富贵,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你当前的这些苦楚,我当年也经历过,我也知道,可是事情总得需要面对,总需要去解决,既然这是我们应当承担的责任,那我们就要去承担,这样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只要问心无愧,无愧于天地便也是一种胜利。”
阿元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其实有些话都是丁瑜洲之前说给他听的,比如面对着责任不能逃避,面对着困难不能当缩头乌龟,必须勇往直前、敢进敢闯等之类的话,
阿元说完,看着长孙浩然满含星光的眼睛,知道长孙浩然已经心情激动。
阿元等待着他的回应,因为这些日子的逃亡生活,让长孙浩然对于社会对于生活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他本是衣食无忧的贵公子,虽然不受父兄喜爱,但是与普通人相比,那也是生活在天上的富贵人家。
此时此刻,长孙浩然和阿元的分歧意见不小,长孙浩然的心中放不下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性命的担忧,他没有那么丰富的经历,也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风风雨雨,只是停留于家庭之间的烦事纷繁。
那些大起大落的危难,他没有经历过,所以当他一旦面临的时候,他有些慌张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束手无策,幸好阿元在他的身旁也算是一种寄托。
他回味着阿元的话,觉得挺有道理。
一语点醒梦中人,原本长孙浩然只想着逃亡,逃到蜀地与世隔绝,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
这样就真的能与世隔绝得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长孙浩然抬眸看了看阿元,见他精致英俊的脸上带着笃定的从容,他渐渐地开始接受了阿元的话,只是没继续说话。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阿元和长孙浩然不约而同地裹了裹衣裳,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经抵不住周围寒冷的环境。
他们逃离长安之时,正是暮秋时节,如今走了半个多月,已经是冬天了。
外面寒风瑟瑟,呼啸而来,将漫天寒冷裹挟而来,同时还有今年的第一场雪。上空铅块似的乌云弥漫,雪花不断飘落人间,像极了他们二人的心境,飘摇不定。
偏远之地本就人烟稀少,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影和嘈杂的人声,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隐隐的雪落声音。
一切都在酝酿,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是危机还是希望都隐藏在这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