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反复不停的梦到这个场景,一次又一次的目睹,让每一处细节都如同刻在了她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
谢夫人用帕子轻轻擦去女儿的眼泪,满眼的心疼:“你安心,他就在隔壁。”
在隔壁吗?
闻言,谢鹿竹心中稍安。
“好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一直没合眼,身体吃不消的。”谢玉出言安抚夫人,顺势将她扶了起来。
留下丫鬟伺候,谢玉陪着谢夫人出了屋子。
谢夫人才忍不住问:“那裴大将的弟弟情况如何?能保住性命吗?”
谢玉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又叹了口气:“只是他伤的不轻,即便是保住了性命,他被烧伤的身体和脸上的伤,也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闻言,谢夫人心中也深觉惋惜,但不论如何,性命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谢玉一样了解女儿,若是此人为了救女儿而丢了性命,那女儿这一生都会因此愧疚。
余生背负着一条人命,又何谈幸福快乐。
“于我谢家,此人当得大恩大德。”谢夫人突然看着谢玉,语气暗示的道:“若日后有机会,咱们当报答!”
作为被救之人的父母,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而言语之中的深一层意思,谢玉自是听明白了。
裴云朔兄弟俩都是淮阳军的一员,而他谢玉作为淮阳军总帅,若动用手上的权利徇私,怕是也没人敢多言置喙。
“我心里有数。”谢玉轻言开口。
谢鹿竹转醒的消息宝来也第一时间打听到了,聂灵儿得知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而救人的裴云朔还在昏迷中,聂灵儿也猜到了那片雪莲的切片是为了救裴云朔的命。
切片确实是她送去的,但因为无法解释这东西的来路,她只能匿名相帮,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本意是救人,不论是救谢鹿竹还是救裴云朔,只要能帮上忙就好。
夜深了,杂耍班子也收了摊儿,一行人往南边落脚的地儿走。
“还是淮阳的百姓大方,咱们今儿真赚了不少呢。”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喜笑颜开的说,手里捧着钱箱子,单从重量上就能感受到今日收获颇丰。
其他人也很高兴,说晚上要买上些酱牛肉和烧鸡,再买些酒吃呢。
不过最开心的还是双喜,因为他今天遇见了虎子,知道了他们平安无事且过的很好,他心中欢喜。
班主爷爷瞧了他一眼,问:“双喜,今儿遇见的那个孩子,是故人?”
不等双喜开口,孙女杏儿便抢言道:“爷爷,是双喜哥之前提起过的那群小乞丐里的人,叫虎子。”
其他人闻言不由一愣,其中那年长的中年男子不由的笑了:“今儿瞧着可不像个乞丐,打赏了咱们一颗碎银子呢,出手可够阔气的!”
双喜曾经跟班主爷爷一行人交代过自己的过往,也提起过虎子他们,所以他们都有印象。
闻言,双喜便解释道:“他们遇见贵人了,现在都生活的很好。”
班主了然的点了点头,末了道:“也是有缘分,竟是分开两年了还能遇见。”
“爷爷,我明天一早,想去看看他们,行吗?”双喜轻声开口问。
班主爷爷瞧了他一眼,才道:“带上杏儿一起吧,也在这淮阳城转一转,中午过来摊位找我们就行。”
“好啊,我想买个簪花!”杏儿高兴的拉住双喜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爱意。
双喜含笑点了点头,也没推诿。
因着要在淮阳逗留一个月,他们便在南边租了一个破旧的院子,虽是偏僻了些,但好在便宜。
只是原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院子,此时推开大门,却发现里面掌了烛火和灯笼,将院子照的通亮。
院子中央站着几个身穿华服的人,为首的人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虽看不见他的脸,可单单是这个背影,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杂耍班子的众人一时愣在门外,第一反应是他们走错地方了?
可看着院子里堆放的一些他们杂耍时用的道具,证明这里就是他们租住的地方。
踌躇间,班主爷爷缓缓开口问:“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我们的院子里……”
说话间,双喜下意识的将杏儿拉到身后,害怕有什么危险一样。
只见院子里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他面容冷峻,和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浑然一体,给人一种十分危险且不好惹的感觉。
男子没有回答班主的话,而是冷冽的眸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几人,最后不偏不倚的落在双喜的身上。
身旁的部下适时摊开手中的画像,借着灯笼的光亮呈现在男子的眼前。
只一眼,便知这画像上的人就是双喜。
抬眸,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至极:“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他能如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问完我们马上就走。”
口中的这个‘他’,自然是指双喜。
众人颇感意外,纷纷看向双喜,眼底难掩震惊。
双喜本能的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这些人。”
“双喜哥,他们好像是来找你的。”杏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里有些担心。
因着对方威压太强,即便没有表现出恶意,却依旧让人不敢怠慢。
双喜的喉咙微动,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继而努力镇定了心神,往前走去。
班主爷爷一把拉住他的手,却只见双喜低声安抚道:“没事的爷爷,你们在这里等。”
班主爷爷这才松开手,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双喜走上前去。
近前,双喜忍不住看了男子一眼,他身材欣长,二十多岁的年纪,夜幕下他冷峻的容颜在灯笼烛火的光晕下若隐若现。
一双眼眸如深潭一般,只一眼,似是就能看到人的心底。
双喜心下‘咯噔’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角。
“你要问什么?”双喜微颤着声音问。
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奇,他自幼由师傅抚养长大,师傅离世之后他便开始四处卖艺讨生活,不论是身世背景还是人脉关系都干净的如一张纸。
他不晓得这些人要从他身上问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