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只留下谢泷西他们几个。
梁靖坤和陈述看着徐海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不管是梁靖坤还是陈述,生平都没有遇到过像徐母这样的人。
在亲眼看到徐母发疯之前,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徐海峰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也不懂徐海峰为什么面对父母会那么懦弱。
“你怎么丁点也不反抗啊!她一点道理都没有。”当然,现在也不那么理解。
陈述想象了一下家里人要谁敢这样对他,他肯定会发疯,谁让他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徐海峰迷茫地看向他,“还可以反抗的吗?”
但凡反抗,面临的不是父母更加过分的行为吗?
其实徐海峰奶奶在世时和过世后不久,他还是知道反抗的,也试图反抗过。
可是他根本就反抗不了强权的父母。
这次挨杨金德的打,伤得确实严重,但也没有住多久的院,他小时候不过是顶句嘴,招来的都是一顿毒打。
打得最狠的时候,街道的人从他妈手里把他抢过来,冲去医院才救回一条命。
其实当时不救就好了,徐海峰无数次这样想过。
“虽然你马上要远离他们了,但再有下次,你可以试着反抗。”谢泷西经历的事到底比陈述他们多。
徐海峰这样的,不是他不反抗,是他根本想不到反抗。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哀求求饶才是平息事情的最好办法。
哪怕如今他已经长成了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徐父徐母加一起,可能都打不过他。
说白了,他就是被他父母武力镇压,精神控制,成了世俗人眼里的窝囊废。
“都是第一次当人,没人规定你一定要让着他们,尤其是你弟弟。”
徐海峰那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医院的时候,他们问过徐海峰,他在家里其实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内裤都是他弟穿破了才丢给他自己补了穿。
徐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翻他的破烂。
谢泷西几个送的东西,他都藏得很深。
他甚至都没有去买知青专供的生活用品,而是直接把在街道领到了票都给了他妈。
徐老二为了向杨金德投诚,准备陷害他。
结果却在他的包袱里发现那些东西,这次的事,一半是他的疏忽,一半是逃不过的的圈套。
无论如何他都避不开。
“对不起。”徐海峰低着头,落身落寞地站在原地。
他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一直竭力在谢泷西几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个性爽朗讲义气,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但现在他妈把遮羞布撕开,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无遗。
他的父母,他自己,都是这么让人不堪入目。
徐海峰现在心里挺绝望的,他很勉强地支撑着自己,不想再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来。
“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梁靖坤拍了拍徐海峰。
但他不知道,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深深刺痛了徐海峰。
徐海峰冲他们笑,“好,我不说了,以后他们再逼迫我什么,我会学着反抗他们,大不了就是拼了。”
可他这笑比哭还难看。
梁靖坤还想再说什么,陈述拉了拉他,微微摇了摇头。
徐海峰紧了紧手里一直没松开过的单薄行李,强笑了笑,“下午的火车,我得早点去火车站,万一错过车,就麻烦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闷头就走,还是谢泷西提醒,才发现走错了方向。
“我就是想跟他道个歉。”梁靖坤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但徐海峰脸色变化太明显了。
反正他看了心里怪难受的。
陈述也不好受,“道歉的话,他会更难受吧。”
今天这事闹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述看向谢泷西,“你没事吧?”
谢泷西耸了耸肩,她能有什么事。
余素敏上窜下跳都影响不到她,更别提八杆子打不到边的徐母了,谢泷西丁点都不在意。
这点事,还没顾谨铭当上保卫科科长让她震惊的。
上辈子可没这么一回事,顾谨铭虽然到处出任务,但直到转业回沪前,都是在外地。
因为无数次路过家不停,顾母一直对顾谨铭意见很大来着。
谢泷西稍想了想,就把顾谨铭的事丢一边了。
管他是跟厂里协同调查,还是没人知道的卧底,都不关她的事。
这半上午,徐海峰见着了,想找的顾谨铭自己冒出来,谢泷西一下子没什么事可干了。
忍不住就想起了美色误人的裴照临同志。
上辈子这时候她都下乡了,真不知道谢岳平还安排了其他人下乡。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识破谢岳平的真面目。
“想什么呢?我和靖坤去新华书店,你去不去?”陈述问谢泷西。
他俩现在都是家里同意可以下乡的人,自然要为下乡多做准备。
陈述自打从蒲宁回来起,每周雷打不动要去两次书店找书看书抄书。
没办法,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一直觉得自己高中毕业就挺厉害了,但到了农村后,才发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刚去的时候,甚至连菜都分不清楚,水稻和稗草更是别提了,谢淮东让他跟着下田拔草,他差点把老乡的水稻全给拔了。
虽然他是仗着丁点学识做了点事,但远远不够。
“我爸私下给我找了人,我和陈述下班后去学开车开拖拉机,还有个名额,你要不要一起去?”梁靖坤也装作无意地问谢泷西。
书店谢泷西就不去了,至于车和拖拉机,谢泷西都会开,但按时间线来讲,现在的她是不应该会的。
“去,帮我向叔叔道个谢。”谢泷西扬声道。
明明这个回答普普通通,他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是答应就是拒绝。
但这一刻,他还是好开心。
谢泷西同意的时候,真的有种心瞬间飞扬起来的感觉。
去书店的路上,陈述还奇怪呢,梁靖坤突然心情变得莫名的好,连话也变多了起来。
笑容啊,也奇奇怪怪的。
走在路上,明明什么也没有,突然就笑了起来。
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