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慎行的话,卫慎言并不相信。孟家如今家宅复杂,怎么可能没有算计?
他认识萦娘快三载,一起共事一个多月,知道她为人如何,也知道人品信得过。
可在朗宁郡时,她才及笄,就让行事稳重的兄长对她言听计从,不惜放弃定国公府也要嫁给她,手段可见一斑。如今她已是状元女郎,身上有从五品的官职,心机手段肯定比之前更胜一筹。
(孟萦:你误会了,我不是,也没有,是你兄长强行将我带走的!)
那时,他就经常明里暗里教育孟萦,想要驯服她,让她入赘定国公府,而她总是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后来她得中状元,又在宫里说心悦兄长,女皇算计他们,害得他们卫家兄弟不得不放弃招赘,嫁入孟家。
当他听到赐婚的圣旨时,对孟萦是心有怨恨的。后来四郎出海前过来看他,说了萦娘种种好。他才想通,其实不是他觉得萦娘出身不够好,家世普通。而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萦娘,所以才会想要教育她,企图驯服她。想让她屈服于男权之下,以夫为天,在家中相夫教子。
现在想想,他当初的想法何其可笑,萦娘岂是那种轻易被人驯服的人?
她自身的光华难掩,自然会吸引众多郎君的倾慕。她的每位夫郎都有过人之处,而他文比不过她和十一郎,武比不过兄长,文不成武不就,哪里配得上萦娘?
回到定国公府,卫慎言收拾利落,这才到书房和卫慎行一叙。
“萦娘为何现在还未生产?”卫慎言一脸不解地问道。
卫慎行:“我亦不知,娘子说预产期在八月底。”
卫慎言:“你年初来信说萦娘有孕,那她到底是何时查出有孕的?”
卫慎行:“年三十宫晏上。”
卫慎言:“那就怪了,娘子如今已有孕九月,就算推迟生产也不能推迟两个月啊?还真是怪异!”
卫慎行:“父亲和宫里的太医都说,娘子胎像稳固,母女安好。”
卫慎言:“那就怪了,难道萦娘就不急吗?”
卫慎行:“二哥,千万不要让娘子知道推迟生产的事。娘子年初说预产期在八月底。父亲和殿下便敲打过家中上下,都附和娘子的话。没人敢在娘子面前多说,外面的人也到不了娘子跟前,连宫中的太医都不敢多言。”
卫慎言:……
三弟能耐了,竟然长篇大论教训起哥哥来了。
“三弟,萦娘待你如何?”
“极好,她大抵是这世上最温柔美好的娘子吧!”卫慎言满面温柔地说道。
卫慎言见三弟说起萦娘,一脸爱慕眷恋的表情,就知他深陷其中。
“她夫郎那么多,怎么可能对你极好?若要说她对大哥极好,我还相信,毕竟当初她心悦大哥,而你,婚前,她根本就没见吧!”
“看来二哥根本就不了解娘子,她真的很好,从未对我们提任何要求,让我们按照心意生活。我们嫁给她,从未为她做什么,而她则总是极尽所能地照顾我们,让我们过得安心舒适。
她对每一位夫郎都很尊重呵护,从未轻贱任何人。让我们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最独特的那个。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来照顾我们每个人,我们又没能为娘子做什么,凭什么去要求她?
大曌律法强迫女子多夫,哪个女子的宅院夫郎少了?娘子本不想多娶,若不是赐婚,你以为我们能嫁入孟府?
不,除了大哥,娘子根本就不想娶其他人。但形势逼人,她无奈之才下娶了我们几个。不管她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出于爱慕,她对我们这些夫郎,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我希望二哥不要再和计较娘子,她也很不容易。娘子怀胎十分辛苦,吃不下,睡不好,我们要对她更好些。”
卫慎言一脸惊恐地看着三弟,他,他竟然说了长篇大论,这还是他吗?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管二哥怎么想,我都不许任何人欺负娘子,我会好好守护她,谁要欺负娘子,我不会放过。”
“打住,打住,你说的这般海誓山盟应该跟萦娘本人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不用跟娘子说,她都知道,娘子那么聪明,我的行动就可以表明一切。”
卫慎言看三弟这般,还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可又不得不说卫家三郎有颗玲珑心,他从未给孟萦说过甜言蜜语,但孟萦却能感受他浓浓的爱意。
这一刻,卫慎言明白他们兄弟四人,只有三弟才是最纯粹的那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也只有他才配获得最多的爱和幸福。
“孟家太郎君为人怎么样?”卫慎言问道。
他去孟家之前,总要先了解一番。虽然四郎已经告诉过他,孟家情形如何。但他想了解更多。
“父亲人很好,是谦谦君子,清润儒雅,温柔敦厚。”
“那殿下和沈家郎君呢?为人和性格如何?”
“殿下像我们小时候认识得那样,有时性子促狭霸道,但他很喜欢娘子,不愿惹娘子不快,故而一般都收敛了脾气,从未仗势欺人,对家人谦和宽容。
沈十一郎平日里很忙,娘子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情,他好像有些怕娘子,又怕事情做不好。故而,他在府里一直很平静。
娘子平日里很忙,在后院逗留戏耍的时间不多。倒是小弟,以前在府里时,经常惹事,被娘子狠狠地罚过几次。大家都知道娘子不喜欢人惹事,渐渐地都不敢动心思了。”
“娘子今年新娶的两位郎君如何?”
“药谷黄简然,父亲小时带过他。他医术高明,深得父亲心意。娘子的身体一直是他帮着调理,他醉心医药,很少生事。他,二哥不也熟悉吗?
至于欧阳大郎,嫁进来这几个月,他一直跟在娘子身边,帮娘子打理产业庶务。他心眼虽多,但毕竟出身商户,也不敢对上殿下和卫家。再说他与我们卫家打交道多年,我们算是熟识,他没必要算计。娘子之前救过他的母亲,是他算计嫁进孟家,他对娘子也甚为敬服喜爱,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再搞事吧!
前年,欧阳大郎和娘子帮咱们府里挣了一百多万贯。今年,三天回门时,大哥就将府里的中馈都交到了娘子手中。娘子接手一年来,家中收益比之前好了不少。”
卫慎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娘子很好,孟家也很好。娘子的夫郎们都是因为喜爱她,才嫁进孟家,不似那些为了联姻的亲事。二哥就放心吧!”
……
八月初十,大家都聚在世安苑。三郎提前传了消息,说卫家二郎今日回家。
孟萦对于卫慎言这个人,她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和他认识也快三年了,他们在朗宁郡打过交道。但此后,两人就再未有过交集。就算她与元郎成亲,她连封家书都没给卫慎言写过。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卫慎言倒是每个月寄封家书回来。
每次收到他的信,孟萦都是让三郎回信,她从来没有亲自回过只言片语。现在他要回来,孟萦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卫慎言在卫慎行的陪同下,来到孟府世安苑。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十一郎正将手放到孟萦高耸的肚皮上,笑着说道:“娘子,娘子,她们醒了。”
其他人正一脸兴奋地围着萦娘,待她视若珍宝。
孟萦现在虽有些浮肿,但大样没变,四肢依旧纤细修长。她正笑意盈盈地轻抚腹部,温柔地与萧瑾瑜说着话。
卫慎言看着萦娘从清丽女郎,变成娇艳如海棠般的有孕娘子。一时感慨万分,她这般美好,难怪兄长、三弟和四弟都对她赞不绝口。
看着大家和睦相处的景象,卫慎言既觉得温馨惬意,又觉得不可思议,孟家的氛围完全不同于别家的鸡飞狗跳。
接下来的敬茶和认亲都很顺利,卫慎言带回不少南边的特产,又另外送给孟萦一斛莲子大的各色南珠和两株半人高的红珊瑚,算得上非常珍稀了。
无功不受禄,孟萦觉得她从未为卫家二郎做什么,当不得他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家二郎了,很是头疼。
二郎却道:“娘子何须见外,只不过是为夫的一片心意罢了。身为夫郎,照顾娘子是我等本分。只是为夫军务缠身,无法在身边照顾娘子,只能用俗物表达对娘子的关心。”
孟萦见卫慎言说得这般谦虚,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还记得当时他在朗宁郡时的说教。那时,她就说,卫家二郎若是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定是封建卫道士,满嘴的仁义道德,像个顽固的老夫子。
现在,他成了她的夫郎,又变得这般谦和,若是她再与他计较,就显得她过于小气了。孟萦决定先放过他。
三郎见二哥对娘子谦恭有礼,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他又见娘子神色温和,知道娘子不会与二哥计较了。
……
萧瑾瑜在孟萦生产之前将能考虑的事情,方方面面都想了个遍,又将孟萦从小到大的经历看了一遍,他发现慧定大师与孟萦颇有渊源,便请国师出面,邀请慧定大师来京中探讨佛法。
六月份慧定大师便带着徒弟智心法师来了京城,在大慈悲寺挂单。
那时,孟萦怀胎差不多七个月。
七月十五的时候,太郎君去大慈悲寺上香,还专程拜访了慧定大师。他忧心孟萦腹中的孩子。慧定大师宽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
孟翕和见李君成,不,是智心法师跟在慧定大师身后。他见了太郎君上前行了礼,道了感谢。
这些年,孟萦将辣酱作坊每年的收入都捐赠给了清源寺,用以供养佛寺和僧人。大家都知道这笔供奉是寺里最大的一笔收入,乃智心法师化缘所得,对他颇为敬重。
智心法师出家前,学识过人。出家后,在参禅佛道上颇有悟性。慧定大师更是倾囊相授,这次带他来京,就是想让他跟着国师参禅悟道,精进佛法。
太郎君看智心法师一身缁衣,出尘世外。他感慨世事无常,孟萦幼时与李君成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家人。没想到造化弄人,此生尘缘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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