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孟萦下衙回府,连晚膳都没用就去了药房。她在药房取药,煎煮,捣鼓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不少药丸。
太郎君在世安苑,听药童报孟萦用的药材,就知道她又在做女子服用的避子丸。她虽在药丸里加了安神解郁的成分,但那仍是避子丸。
太郎君知道家中十一郎和三郎都服了一年期的避子丸,就连萧五郎也每月服用一次避子丸。孟萦根本用不上避子丸,她做得这些避子丸是给谁用的?
为了增加人口,女子用的避孕汤药和避子丸都是不公开销售的,若是有人擅用,虽是民不举官不究,但若让女子长辈或夫郎知道孟萦给人做避子丸,闹大了,她肯定会被人诟病。
太郎君知道肯定是有人求到孟萦了,她向来良善,又一向认为是否生育该由女子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可大曌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太郎君怕孟萦遭人算计,且这事必须让萧五郎知道。因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私下服了,没人知道,也就无所谓。但一旦这事被掀起来,孟萦的罪过就大了,被人攻击都是轻的,还可能被御史参。
萧五郎晚上处理完公务,很晚才回到正院,听下人报孟萦回府后,直接去了药房。然后一直没出来,连晚膳都没用。
萧瑾瑜摇了摇头,知道自家娘子是个做事专注的人,一旦做起事来,其他的就顾不上了。他倒希望她能像别的女郎那般,耽于享乐一些。
他正准备去药房看看孟萦,就听世安苑的苍术过来,请他去太郎君那里一趟。
萧瑾瑜换了常服,就直接去了世安苑。
他刚到世安苑门口,就见孟翕和在院门外等着他。
萧瑾瑜上前见礼,叫了声父亲。
孟翕和点了点头道:“玉郎,随我去趟药房。”
萧瑾瑜点头称是,跟在太郎君身后,往孟萦实验室旁边的药房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孟萦正在搓药丸。只剩下最后一点药泥了,她搓完最后一颗药丸,这才起身见礼,叫了声“爹爹、玉郎,你们来了。”
“萦儿的制药技术日臻完美啊!这女子服用避子丸拿出去售卖,价值不菲啊!”
太郎君的话让萧瑾瑜脸色大变。孟萦只是觉得爹爹的有些怪怪的,他从不这样对她说话,阴阳怪气的。
“娘子,这些避子丸是给谁做的?”萧瑾瑜急切地问道。
“是给孔芝姐姐做的,她今日找到我,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她现在日子不好过,她母亲出手把控她房中之事,不让她新娶的夫郎们服药,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这才求到我这里来的。”
“你就那么相信孔芝她不会害你?纵使你有恩于她,但孔府曾算计于你,玉郎又给了孔府那么大的打击。如今你与孔芝关系微妙,两府已成水火难容。若是孔府以此来陷害于你,就相当于你将把柄送到孔府手上。在你和她母亲、妹妹之间,你觉得孔芝会偏向谁?”太郎君质问道。
“爹爹,我,我没想那么多……”
太郎君叹了口气,说道:“萦儿,你已娶亲,有事要多与玉郎商量,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他是你的夫君,在人情世故上,比你看得更加通透。”
随后太郎君又对萧瑾瑜说道:“玉郎,你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她,我知道你事情多,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交流太少,彼此之间不沟通,将来会很麻烦。”
萧瑾瑜虚心受教,立马恭敬地说道:“父亲教训得是,我这就和娘子回去好好商量。”
孟萦正准备拿着药丸离开,太郎君说了一句:“药丸留下再走,这里有人收拾。”
孟萦只好苦兮兮地丢下药丸,跟着萧瑾瑜走了出去。
出了药房,孟萦才想起她好像没有用哺食,这会儿有些饿了,好像还有些低血糖了。之前她专注做事,没有留意自己饿过头了。
“玉郎,你等等我,我有些头晕。”
萧瑾瑜以为孟萦想要逃避责任,不想去正院。正准备生气,可见她脸色发白,状态的确不好,好像还在冒虚汗。寒冬腊月,这么冷,哪来的汗。
“娘子,你怎么了?”萧瑾瑜扶着她问道。
“我好饿,走不动了。玉郎你背背我,好不好?”
嗯,萧瑾瑜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背过女人。
能背娘子,当然好。
难得娘子娇弱一回,萧瑾瑜是满满得心疼。
他弯下腰,双手拄在大腿上。孟萦趴在他的背上,他觉得她好轻。
以前他要保持身形消瘦,没觉得孟萦瘦弱。现在他在太郎君的调理下,放开了胃口,这半年强壮了不少。
“是为夫不对,冷落娘子了,以后我尽量早回,陪娘子用膳。娘子太瘦了。”
“好。”孟萦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回到正院,文寿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子。
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孟萦觉得好感动。
“玉郎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忘了用哺食了。唉,白芷走了,也没人关心我了。”
“娘子又胡说了,青缨明明问过你好几遍,你都不肯去用膳。我一回来就知道,你是因为太专注做事,忘了用哺食,就让人提前准备了膳食,等你忙完正好过来用。”
“玉郎陪我一起用些吧!两个人一起吃饭香。”
“那我就陪你喝碗粥吧!今日我在天香楼用过了。你快吃吧,不是都饿得不得了吗?”
孟萦就着小菜用了两碗粥,这才缓过劲来。萧瑾瑜给她夹了个素包子,她慢慢地吃了下去。
待到侍奴将饭菜收拾下去,用送来了山楂水消食。
萧瑾瑜这才问道:“今日孔芝去找你了?”
孟萦点了点头道:“玉郎,芝姐姐今日来找我,你不知道她有多憔悴。她在文宣公府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她母亲会那样做,将手伸到她房里。”
萧瑾瑜想起上辈子孔楠伙同靖安候府和右相府通敌卖国,引敌入关,导致大曌四分五裂,半壁江山落入敌寇手中,让人不齿,是国家的罪人。
孔楠上辈子在孔芝尸骨未寒之时,就急吼吼地为孔萱请了世女之位。可见,孔芝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死了就死了。
现在她只是用孝道压制孔芝,为孔萱和萧瑾卓的女儿开路。她上蹿下跳,连嫡子孔尚都舍了出去,不过这辈子右相府和靖安候府及文宣公府好像并不团结,而是结怨颇深。
“娘子应感到庆幸,父亲随和,尊重你的决定,并不插手你房中之事。”
“是啊,我一直都很幸运,我爹爹是全大曌最好的爹爹。你是不是也很幸运?”
萧瑾瑜笑道:“是啊,我的确幸运,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娘子,还有通情达理的父亲。”
“嗬,看你美的!
唉,芝姐姐不过是为孔尚求情,谁知她母亲转手就给她安排了三个夫郎,日子还定的那么急,不到一个月就娶进家门了。关键是,芝姐姐之前生怡然和怡穆时伤了身体,这两年多好不容易调理过来,她母亲转眼就给她塞了三个夫郎,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可她母亲却说,武将不易,子嗣难得,不管怀了谁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反正都是孔家的子嗣。”
“文宣公这么说也没错,反正孔芝生下的子嗣,不管是哪个夫郎的,都是孔家的子嗣。只是,她夫郎之间难免会心有不平,到时难以和平相处。”
“芝姐姐就是这个意思,关键是她对新娶进来的夫郎们并不熟悉,她不想生下他们的孩子,怕他们身在大房,心却向着二房。若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还真是不好打发。”
“孔世女想如何做?”
“她想先生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孩子,其他人再观望一番再说,若是他们一直向着二房,她是绝对不会为他们留下子嗣的。”
“她让娘子做什么?”
“她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每次去那三个夫郎院子后,吃上一颗。等她怀上二夫郎或三夫郎的孩子之后,就能躲过一段时间了。他们明年三月份任命下来,可能就会离开长安。”
“那她为何不去药房购买避子丸?非要找娘子帮她做这事?”
“可能是信任我吧!”
“也是,娘子好像从来没去过外面的药房吧!咱们府里就有药房,所有药材基本上都是齐全的,纵使有缺少的药材,简然很快就能帮你找到,你也不需要去外面药房。娘子长这么大从没找外面的郎中看过病吧?”
孟萦点了点头。
“这也难怪娘子会答应,帮孔世女做女子用的避子丸。因为外面药房从来不会公开售卖女子用的避子丸,她若要买避子丸,必须有他夫君陪同,并签字,才会卖给她女子用的避子丸。”
“芝姐姐在文宣公府过得不易,且姐夫为她已经被她继父罚跪祠堂两次,她可能是不忍心他再受牵连。”
“娘子真是心善,她不忍心她夫君受牵连,就让娘子背负骂名,让娘子冒着被世人诟病,被御史参的风险吗?”
孟萦听萧瑾瑜如此说,大为吃惊。若后果如此严重,也难怪今天爹爹说话那般阴阳怪气了。她忙问道:“玉郎为何这般吓我?”
“娘子认为我只是吓唬你?”
孟萦点点头说道:“难道不是吗?”
看着孟萦懵懂的样子,萧瑾瑜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只好上前搂着她,说道:“娘子心善,对朋友真诚,可这事儿,孔芝的确做得不地道。她让你帮她作避子丸,若是一旦让人发现,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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