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十一郎死后,五郎是真的为他伤心,他试图去挽救左相沈家,可那时女皇昏聩,朝纲混乱。而五郎瘫痪在床,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十一郎不想离开五郎,白天便寄居在他的玉冠中,晚上则到处游荡,看尽人间百态。直到五郎被人害死,他也跟着五郎的玉冠沉入江底。
十一郎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重获新生,刚回来时,他有些不敢相信,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唯恐一睁眼发现自己仍是具鬼魂。可身体上那柔软的触感是真的,亲吻也是真的。两辈子,除了小时候被母亲亲吻过,他都没亲过别人。可刚醒过来,就被个幽香馥郁的女郎亲吻,那感觉简直如临仙境。所以他便试着去感受亲吻,却把那女郎吓得蹲坐于地。
被女郎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那种微微疼痛的感觉真好,至少表明他还活着,能感受疼痛和疲惫。他睁开眼,一入眼,便是这貌若洛神的女子吃惊微怒的双眼。怎么形容那双让人沉醉的双眼呢?他想倾尽他毕生所学,都无法形容她的美。那干净纯粹的眼神中有着对生命的敬畏和爱护,还有浓浓的关心,却没有倾慕与爱恋。
莫名其妙地想要和她共渡一生,又看到人群中傲然挺立的五郎,信任地看着那女郎,虽然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那双耀若星辰的双眸里溢满着深厚的痴恋。他知道五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郎,还爱得那么卑微和小心翼翼。他和五郎相伴几十年,太了解他了。他极重感情,爱得纯粹,肯定是不忍这女郎受任何一点委屈。才会这般欲爱不能,瞬间,十一郎觉得自己必须跟着这女郎走,才能更好地接近她,了解她。如若不然,她必将远离他。
很费了一番心思,才住进她家里。连母亲都亲自哀求她,她都不肯,若不是五郎的话,自己肯定不能达成心愿。这辈子,一定要让母亲安享晚年,尽量避免上辈子的厄运,还要努力改变大曌的国运。
这辈子,大曌的情势比上辈子好太多太多了。国之柱石定国公府尚存,五郎被解了毒,身体安然无恙。上辈子的那些悲剧都还没来及发生。真是太好了,母亲再也不会为了复仇,冲昏了头脑。这辈子只要好好活着,和五郎一起阻止上辈子的厄运,相信能改变大曌的国运,也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至少得让山河不再破裂,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孟萦回过头来,见十一郎缓步而来。孟萦突然觉得十一郎与之前似乎不同了,之前的十一郎双眼纯粹,能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心绪。但现在的十一郎沉静内敛,历经沧桑。
“娘子,在散步吗?”
十一郎一开口叫娘子,立马打破了他沉静内敛的形象,又变得如孩童一般,让孟萦不知所措,很有些头疼。
“十一郎早,以后不要叫我娘子,你我都未婚,切不可如此,于你声誉有损。你还如从前一般,叫我萦娘吧!”
“不好,我叫娘子叫惯了。都叫了一辈子,哪里改得过来。娘子,娘子,娘子!”
一看到他那么自然地撒娇,孟萦简直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说道:“随你,真是拿你没办法!说说你为何叫我娘子?”
十一郎:“因为上上辈子,你就是我娘子,我们恩爱一生,所以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娘子。”
孟萦:“那为何是上上辈子,而不是上辈子?”
十一郎:“因为上辈子,我没找到娘子就死了……”
他的话让孟萦感到毛骨悚然,大清早谈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重口味。
“那十一郎说说,上上辈子我们是怎么过一辈子的?你上辈子又是怎过的?”
“上上辈子很幸福,上辈子很悲伤,具体的记不清了,可能是喝了孟婆汤忘了吧!哎呀,我头又开始疼了,不能想了,一想就头疼欲裂。”说罢,十一郎便捂着脑袋痛苦不已。
忘了,难道喝孟婆汤还会选择性遗忘?孟萦见十一郎说得信誓旦旦,神情自然,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一时也辨不出真假。只得上前替他把脉,发现他脉象比昨天好太多了。又看了一下他后脑的伤,也消肿了不少,便放下心来。心想总有一天,他能恢复如常。
“好了,想不起就不想了,咱好好休息,早些康复,否则沈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得操心你了。”
“哦,哦,不想了,只要和娘子在一起就好!”
孟萦一时有些无语,只好默默地往回走。
“娘子,娘子,我可以和你一起用膳吗?”十一郎一脸期盼地问道。他的眼神清澈无垢,再加上他如玉面容,让人不忍心拒绝。
孟萦想了想,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吃药膳师傅为你专门做的饭食,先调理好身体再和我吃同样的食物。”
“那太好了,一会儿让人将我的膳食送到正院,和娘子一起用膳真是太好了。”十一郎如孩童一般欣喜,一边交待侍奴将他的朝食送到正院,一边跟着孟萦往正院走去。
孟萦带着十一郎回到正院,重新梳洗罢,白芷张罗侍奴将朝食摆上,尚未动筷子,便见门房将谢含蕴和谢五郎一起领到了正院。孟萦提前交待过门房,若是他们上门,直接领进来就是。
孟萦见谢含蕴和谢五郎过来了,忙从餐厅迎了出来,笑着说道:“你们来得挺早,用过朝食了吗?我们正准备用朝食,不若一起再用些?”
时人的早餐简单,多是羊汤胡饼,孟萦吃不惯,到长安后便恢复了上辈子的早餐习惯。谢含蕴见满桌的朝食,与她家绝然不同。立马笑着说道:“萦妹妹还未用朝食啊?正好,给我也添一双碗筷,我在家用了小半碗汤饼,觉得腻烦,这会儿见到萦妹妹的朝食这般养眼,简直胃口大开,我要再用一些。”
孟萦见谢含蕴毫不见外,心生欢喜,她是拿自己当朋友,所以不拘谨。忙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我让人添置碗筷。五郎也一起用些吧,早餐准备的充足。”
谢五郎笑着点头道:“早知萦娘的朝食这般丰盛,我就应该搭个伙,以后经常来。”
上辈子孟萦就是个吃货,她奶奶有一手好厨艺,村子里红白喜事都请她奶奶过去操持,她得她奶奶真传,做得一手好饭菜,工作后更是吃遍国内外,然后一有闲暇,便钻进厨房研究厨艺,放松神经。
到大曌后,家世虽不显赫,但家有余财,爹爹又宠她,在吃用上从不克扣。就养成了孟萦愈发刁钻的胃口,她将上辈子所学的各种厨艺,教给家中的几个厨师,然后每旬根据时令菜蔬列一个食谱,顿顿不重样。家中厨师只按照食谱上来准备食材,也省去每日猜测主子喜好的麻烦。
孟萦笑着安排他们落座,十一郎怔怔地看着五郎和谢含蕴,看到他们都健康地活着真好。没想到他们和娘子这么熟悉,就像自家人一样。娘子都没这样对自己,十一郎感觉自己很受伤。
谢含蕴见十一郎坐在那里情绪低落,便笑着问道:“表哥好些了吗?”
“不好,我本来可以和娘子一起用朝食,可你们来搅和了。”十一郎毫不客气地抱怨。
谢含蕴见十一郎如此说,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当他在开玩笑,便笑着说道:“一会儿不好的还在后头呢,听萦妹妹说,表哥只能吃药膳食谱,我看你最好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吃去,否则一会儿我们吃到美味,怕表哥会馋得受不了。”
谢含蕴也是个促狭的性子,脑子又聪慧,一般人在她手里可讨不到便宜。五郎见十一郎被怼,哈哈大笑,只看戏,不帮忙。
孟萦安排完事情,回来见十一郎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不过也不安慰,只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十一郎的朝食是用的药膳小米粥和两个摊鸡蛋皮卷时蔬,外加清炒山药和清炒时蔬,小米粥管够他喝饱。而孟萦他们吃得则是莲子银耳八宝粥、花生露、生煎包和灌汤小笼包,另外小菜还有凉拌鲜核桃仁、酸辣藕尖、高汤时蔬、蒸茄子、醋溜瑶柱和泡菜拼盘。这些小菜分量都不大,但装点精致,看着让人很有食欲。不一会儿,厨房又送来了卤肉夹馍和一碟子酱牛肉。
孟萦笑着说道:“蕴姐姐真是有口福,昨日采买管事见到有卖上好的牛肉,这才买了些回来,今晨早起才酱好,你们正巧赶上了。”
谢含蕴乐得喜笑颜开,笑着说道:“萦妹妹真是太好了,以后凡是我要和你一起外出时,那天你都要管我的朝食,我就不在家用了。”
孟萦笑着应下,谢含蕴还故意挑眉看了十一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