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萦带着白芷,随着那小沙弥去了连廊另一边的茶室。
白芷被小沙弥拦在了茶室外面,孟萦进到茶室,发现一和蔼可亲的老和尚趺坐在蒲团之上,睿亲王萧瑾瑜坐在那老和尚的左手边。孟萦上前见礼,被萧瑾瑜引荐给无相大师。
那大师让人见之可亲,他请孟萦坐他对面喝茶。鉴于见识过慧定大师的厉害,孟萦对这种看着亲切慈爱的大师有着深深的戒备。本着“问则答言不则休,达摩心中万般有。”的信念,她打定主意少说话。
刚开始无相法师细细端详孟萦,孟萦却尽量低着脑袋,盯着茶杯,一言不发。她手里拿着煮了迷药的银针,怕自己被大师施法时胡言乱语,实在不行就弄晕自己。这样总不会出纰漏吧!
无相大师看出孟萦的心思,也不多言,静静地吃了几盏茶。室内茶香与檀香弥漫,让人凝神静气。
萧瑾瑜随意地说道:“女郎今日可曾摇签?大慈悲寺的签极准。”
孟萦恭谨地答道:“回殿下,今日臣女三人每人各摇了一签,均是上上签。”
“噢,那倒是真幸运。敢问女郎的签文如何说?”无相大师适时插话道。
孟萦那现代人说话看人眼睛的习惯,一直都未改过来,她便径直看了无相大师一眼,这才发现这老和尚眉须皆白,却面色红润,皮肤润泽有光!他双眼周围有些细纹,但一双眼瞳却如初生婴儿一般纯净无垢,让人沉迷。
孟萦盯着这双眼睛,似乎它有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眼。她觉得四周都离她远去,周围沉静安宁,让人想要睡去一般。她觉得好困,怕自己睡去,本地能地握了一下手,这下她手中的银针便穿透了肌肤,冒出个血珠来。不消片刻,她便真的昏睡过去。
萧瑾瑜见孟萦不知为何昏了过去,忙伸手扶着她,这才发现她手中的银针和血珠。无相法师见了之后说道:“这女郎心性坚定,不肯受人控制,银针上应是煮了迷药,她这才昏迷,一会儿她就会醒来。”
萧瑾瑜将孟萦扶到趴在茶几上,见她双目紧闭,脊背还有些紧绷,身体并未真正放松,有些心疼她的谨慎。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让她放松下来。
“殿下,请将她腰间的荷包取来。”
萧瑾瑜取下了孟萦腰间的荷包,递给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从荷包中倒出一个双鱼戏珠的挂饰来,萧瑾瑜一见那金色的珠子,想起来他在清源寺东山上第一次见孟萦时,她就带着这个珠子,当时这个珠子只是打着络子,并不是双鱼戏珠的造型。
“好一颗定魂珠,只不过开裂了。真是可惜了!”无相大师自言自语道。
孟萦的双鱼戏珠自她十二岁时在清源寺裂开之后,平日里她并不带在身上,都是白芷将它收好。今日来寺庙,白芷才找出来,专门给她带在腰间。
“大师,这定魂珠是做什么用的?”
“定魂珠自是定魂之用,有佛家高僧招魂,魂归不定,便要用定魂珠定魂。”
“魂归,怎会不定?难道不是她的灵魂吗?”萧瑾瑜一脸不解,他重生回来,并无不适,孟萦又怎会需要定魂珠定魂?
“她本是断命之人,由于她的亲人上辈子曾做善事无数,得此机缘。她被高僧借了某一世的寿元,补到这辈子里。她才有此机缘生活于此。”
萧瑾瑜一想,上辈子孟萦父亲孟翕和救人无数,积了无上功德,这辈子孟萦才被清源寺的慧定大师招魂成功。那她岂不是某一世也会早夭?才能将这一世的寿元补齐。那她的亡魂是否带有前世的记忆?
“大师,那这女郎面相如何?姻缘何定?”
“这女郎是得了大机缘的人,她本身又心存善意,造福于人,自是福报深厚。她面相带财,将会富甲天下。至于姻缘,她桃花极旺,倾慕者甚众。好在她本人并非那种四处留情之人,婚后又会约束自身,所以才会家庭和睦,子嗣丰隆,夫妇顺遂。”
听了无相大师的话,萧瑾瑜一直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地。他决定抓住她,这辈子不放手了。
“这定魂珠于她极为重要,还请还挂回去。”说罢,无相大师将孟萦的荷包还给了萧瑾瑜。
“那大师,这女郎将来的命格是否重权欲?”
无相大师摇了摇头说道:“老衲今日已泄露天机,万不敢再多言,否则会遭雷报。”
无相大师话音刚落,突然晴空惊雷,直接劈了这禅院的一个屋角,不过并未影响茶室。
萧瑾瑜见无相大师的话立时显灵,便立刻闭了嘴,不再多问。
接着便听见院中小沙弥喋喋不休说道:“厢房的一角被雷击中了,还好没烧起来,难道今日师傅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在惊雷声中,孟萦醒了过来。她见自己趴伏于茶几之上,忙坐直了身子,赔礼道:“臣女失仪,不知为何昏倒,还望睿亲王和大师见谅。”
萧瑾瑜还在想刚才的晴空惊雷,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女郎身体不适,喝杯茶,歇息一阵再说。”
无相大师还是那般老僧入定,双眼微睁,思索刚才到底是哪里泄露了天机,引来雷报。
孟萦:“刚才我于睡梦中听闻惊雷,不知是否属实?”
萧瑾瑜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无相大师说道:“这点功德请大师用来修葺受损的庭院。”
孟萦不明所以,也就闭口不言。
萧瑾瑜:“听闻女郎和表妹要在寺中留餐,不若一起?”
孟萦道了声好,说道:“蕴姐姐和兰芝妹妹就在这院中不远的茶室中等候。”
萧瑾瑜:“女郎没有要问大师的吗?”
孟萦可不想被这大师催眠,又不想再次陷入昏迷,便摇了摇头,说道:“并无。”
“无相大师相面水平极高,女郎就不好奇自己的命格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未来尚未发生,也无法准确地预知。一个不经意的决定,都有可能改变命运的契机。臣女只要努力过好每日即可,没有躺着不动就能赢得未来的人生。”
“女郎心胸豁达,言之有理。”
无相大师从雷报之后,便一直闭口不言。在萧瑾瑜与孟萦交谈时,更是闭上了双眼,若入定一般。
萧瑾瑜见孟萦恢复如常,便带着她起身与无相大师告别。
谢含蕴和许兰芝见孟萦和睿亲王联袂而至,谢含蕴对着表哥眨了眨眼,一脸了然的样子。许兰芝向睿亲王施礼之后,便立刻拉着孟萦问道:“无相大师给姐姐相面如何?”
孟萦哪里知道无相大师给自己相面的结果,只好说道:“大师一直未曾说话,咱有上上签还相面做什么?”
许兰芝还想在问下去,正好楚沣找了过来。几人结伴去餐厅用素餐。
大慈悲寺的素餐在长安相当出名,饭菜价格对于权贵们来说还算公道,但一般上香的人可消费不起这里的素餐。初一十五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这里的包间不容易订到。好在楚沛提前三天让侍奴过来定了一个包间。
孟萦随着众人进入素餐厅,穿过大堂时,孟萦看了一眼餐厅里用餐的另外几桌人,有人认出萧瑾瑜,也只是遥遥抱拳致意,并未上前拜见。
有一桌坐着一个老妇人,满头银发,穿金戴银,衣着华贵。她带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郎君和一个四五岁的瘦弱女郎,外加几个仆妇侍奴。那少年一身蓝袍,姿容茂盛,眉目间桀骜不驯。那瘦弱女郎腹部鼓胀,头发泛黄,一边吃着饭,一边围着方桌转,偶尔尖叫几声。那照顾她的侍奴端着碗,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喂饭。
孟萦一看,嗬,哪里都不缺溺爱孩子的家长。她见萧瑾瑜与那老妇人点头致意,又看了那小女郎一眼,并未多言。孟萦觉得他们应该认识。
进入包间,楚沣已经点好了菜,只等人到齐就上菜。由于今日男女人数不多,三女两男,也就没有分桌。
许兰芝和楚沛共坐一方,其余三人各占一方。坐定之后,很快小沙弥就送来了素斋。
饭至半途,突然听见大堂的人叫嚷起来。萧瑾瑜让身边伺候的文禄去外面看看。
那人开门时,孟萦听见老妇人指挥侍奴道:“快拍拍小宝儿的后背,怎么就噎住了?你怎么照顾小宝儿的?”紧接着就听见侍奴求饶的声音。
不过片刻,睿亲王的贴身侍奴说道:“镇北侯府老夫人的曾孙女被食物卡住了,一直弄不出来。人都快昏迷了。”
孟萦一听,顿时觉得不好了,那孩子一边吃饭一边奔跑难免会噎住,她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她立马站起身来说道:“睿亲王,臣女去去看看。”
萧瑾瑜想到十一郎的命运,也想看看孟萦如何救人,便道:“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