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风天的这个建议吕清广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下来,既然服丹后坐在门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了,多在这里留上一些时候也是未尝不可的。这里的情况也的确对他很有吸引力。这里的所谓恶灵这么奇怪,连太古灵族对它们都知之甚少,不探究一番难免会有遗憾。何况,这里和人间界这么想,看上去却比人间界更发达、更先进、更繁荣、也更注重环保。可以肯定,这里不是人间界的投影,至少不是地球人类的投影。地球人的文明程度至少要比这里落后一到两代,起码这里的车子没有尾气,这是地球目前还无法做到的。
可是,目前两字又让吕清广犯了难,是自己离开时的目前还是迷失在地下室的目前,如果是前者就是二零零七年如果是后者就是二零零九年。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多的困扰吕清广,他一甩头就将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里的灵流在灵界来说还是偏弱的,可是比人间界要强得多。风天偷空抽身把聚灵阵调整了,让这个空间的灵流缓慢的进入手镯空间。这样做既可以得到灵流又不容易暴露。
风地操纵着灵识束在街上缓慢的前进,速度和步行差不多。
人行道旁边是草坪和树木,再后面是一栋栋的联排别墅,式样非常简洁色彩很是明快每一栋都独具匠心各不相同,让吕清广有赏心入目感觉的同时也自惭形秽。作为建筑装饰设计师,他从来就没有做出过这样高水平的作品过。不过,这不是他的错。吕清广一直认为自己的审美水平是高妙的,设计能力是非凡的,唯一欠缺的是客户,没有高水平的客户就没办法了。也不是客户都不欣赏他的设计,而是有欣赏水平的可会通常钱都不太宽裕,钱够多的审美水平又太低。
一直以来,吕清广就没做过一件自己满意的作品。
看到这里建筑装饰设计的丰富性和统一性能如此美妙的结合起来不得不佩服,那些线条,那些块面,那些色彩。而更让他喜爱的是那些看上去熟悉的材质合理而巧妙的搭配,各种颜色的外墙漆,陶红或黑色的瓦,大大小小的玻璃有的方有的圆有的呈现出其他几何形状。而这一切构成了整体的和谐之美,不是光怪陆离而是各具魅力的有机体。仿佛这里生活着没有被工业革命和城市化过程异化的人类,是非流水线性的标准化理性逻辑的人类,从建筑装饰的美可以感觉到他们理性与感性的并存和包容,这些房子不仅是房子,它既是科学与技术的交集又是人性的汇合,是文化记忆、情感、意识流、潜意识、感官认知等人类自我本质的体现。
吕清广不能相信这是恶灵的地盘儿。
相对于地球而言这里更像人间界。
至少这里的建筑更人性。
风地指挥着三合一的灵识束在街道上行进,穿出居住者的社区道路,向着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前进。
由于吕清广的威胁,风地的速度一直不是太快,可散步的缓慢爬行让它难以忍受。风地一点点儿试着慢慢提速,现在已经超过了晨跑的速度,快赶上骑自行车的人了。
城市的主干道比中国还中国,自行车道比机动车道还宽。
街上骑车的人很多,自行车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子都有。有独轮的,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还有多轮的。一个人骑一辆的比较多,可是两人骑一辆的也不少。
机动车道上,轿车型的车辆不多,大部分都是货车。
吕清广是非常赞同骑自行车的,在地球的时候他一直都是骑自行车的。不可否认,没钱买车是一个重要环节,可是也必须承认这是他强烈的环保意识的必然结果,即使有钱他也不会买车的。
为什么要买车呢?
这是有钱人的怪癖。
吕清广一向对此深恶痛绝,视之为资产阶级的劣根,是资产阶级滋生出的怪病,传播广泛,流毒深远。最让他气愤的是这些资产阶级和受其感染的一部分小康后的无产阶级,他们开车当也骑自行车,不过骑自行车不再是为了出行,他们的自行车不叫自行车。为了这些人的恶趣味,不良厂商专门生产了跑不动的自行车号称是健身器。原理非常简单,把自行车的轮子去掉,加重阻力,让你蹬起来更费力。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那些开车的人消耗掉本来应该骑车消耗的体力。既然这份体力注定要消耗掉为什么不骑车呢?这就是病态,要是不消耗掉资源那些得了资产阶级传染病的人类就不能真切的感到自我,他们的观念、态度、知识、行为、认知、思维等演化成一种思潮性病毒,这病毒伴随着蒸汽机到工业化到标准化到流水线到电子时代到后工业文明到知识经济到数码复制时代。这病毒不断变异,侵蚀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类,于是异化的人类已经终于在西元两千年跨向了碳经济时代。
比机动车道还宽阔的自行车道不仅是设计和规划的革命性胜利,有理由相信这是人性战胜异化的历史性进步。
这样的进步性怎么可能是恶灵呢?
“风天,恶灵的名字是谁取得,这么叫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吕清广越来越喜欢这里,他觉得有必要为这里的灵人正名。
“最早是谁叫的已经不可考了,也就是一个名字,不代表什么的。”风天以历史学家的睿智平淡的说:“这个灵族出现的很晚,又非常闭塞,其他灵族和灵群不了解它们,以诈传诈也是有可能的。”
吕清广却没有它的好修养,愤愤不平的说:“这简直是造谣中伤,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灵界的灵人们根本没有到这里来做过实地考察,没有第一手的资料怎么能下定论呢?”
风天微笑着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文化。所有的文化就是由无数的以诈传诈形成的,这就叫误读,认识上可能产生误读,理解上可能产生误读,传播上可能产生误读。所有的误读加起来就是这宇宙的总体认识,回头看这些误读就是历史。”
吕清广鼻子一哼,这一套他知道可是不信,这就是一套骗术,在地球的所谓学术界很有一点儿市场。没想到,风天也会这套把戏。说起来,这还是爱琴海文明那一脉流传出来的遗毒,可惜,破四旧没破到那里去。革命总是有局限性的,没有一劳永逸的革命,三五年不再来一回就没法巩固革命成果。
关于误读的问题,吕清广现在不想和风天纠缠,这个命题不小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道得明的。
灵识束不断传来城市的风光,吕清广将争议放到一边儿,专心致志的欣赏着这个美丽的都市。
自行车道于机动车道之间有带状的绿化隔离带,在青草和树木外,还有大量的藤类植物。常春藤、三角梅、金银花、爬山虎等等,这些藤条攀爬着自行车道边树立起来的篱笆,这些篱笆使用的是类似工程塑料的材料,立起两米半的高度后伸向自行车道的上空,伸出有三米远,差不多快到自行车道的一半儿了。密密麻麻的枝叶覆盖在上面,一半的自行车道在阳光中,另一半在阴凉中,就是下雨,这一半的地面也不会被打湿。骑车的人可以选择晒太阳也可以不,还可以躲雨,真是太妙了。
越往城市中心走,楼越高。
灵识束已经伸出了十几公里远,从郊区到达了市区。这还是归功于风地,它一开始的飙车行径虽然被吕清广批判了,可是那段时间却跨越了近十公里的路途,后面慢了一段时间后又逐步加速到了自行车的速度。
鳞次栉比的大楼更将这里的建筑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建筑是一种叙事方式、一种象征、一种手法、一种语言。它讲述这个城市的精神表现和人的行为。既是社会的、经济的、美学的、道德的、形而上的,又是具体的、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
对自然的畏惧,对神秘力量的逃避让人类以改造自然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是建筑的本质,是建筑成为人的象征的根源。路易士·康说:“建筑屹立在我们和世界之间,如果我们把自己以及这个世界都定义为可计量的物质,那么我们的建筑也将只是可计量的物质而不具有精神内涵了。如果我们容许自己的心灵开向可计量和不可计量的之结合,我们的建筑将成为对这项结合的赞美和精神的归属。”
展现在灵识束面前的建筑,姿态各异,线条多变,色彩丰富。可是这些建筑没有一点儿‘游戏’的意味。它们不是‘偶然的’形成的物质‘堆砌’。材质和机理也不是为了‘极少’而暴露自己身体的痕迹,是的,安东尼·苏拉、蒙德里安在这里找不到市场,这里的建筑会让他们羞愧而亡,如果他们的脸皮没有他们使用的建筑材料那么浑厚坚固的话。
也不像巴洛克那么繁琐,当然也不会因为地基不稳而垮塌。毋庸置疑,这里的设计师不会是教皇的干儿子。
这里的建筑是诗。是连续的、流动的、不间断的韵律,是层次感分明又曼妙的相互隐现的俳句和色块。如同吉欧费·史考特说的,“建筑艺术的推敲并不在于结构体本身,而在于结构体对人类精神的影响。”
这里的建筑又不是诗。没有那一块砖那一片瓦是没有实际用途的,这一点上做得比包豪斯还更包豪斯。美都是有意义的,实实在在的,没有哪条曲线让你觉得夸张和突兀。没有为新奇而新奇的画蛇添足,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揉造作,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美轮美奂和朴实无华融汇成一体。绝不会为了标新立异而给建筑穿一件网眼儿的破外套,把牛粪强说成鸟巢。钢铁的树杈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从建筑可以感到设计师的心。那地球上为金钱跳动的建筑师的心在这里是没有的,这里的建筑是那么的干净,没有一点儿招标留下的污迹。这里就更像人间,每个建筑都像是人间界无法完成的圣家族教堂,可是在人间界,那个建筑没被完工就开始变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