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天气回暖的时候南下,如河流一般缓慢的流淌而过,鲜艳的旗帜在人群中高高飘扬。
公孙轩辕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坚硬皮甲,威风凛凛的走在当头。
赵初心则与嫫母坐在队伍后的马车上。
平心而论,这一路上除了双手得不到自由,公孙轩辕并没有像对付囚犯一样的苛待过她。
赵初心此人也没什么犯人的自觉,一路上吃好喝好,看看风景,和嫫母聊聊天,虽然嫫母不喜欢回答她,多是她在自言自语。
“四夫人,你多大了?”
“……”
“我瞧你这模样,最多二十五六吧。”
“……”
“听说你与轩辕大人成婚之后,便一直随军出征,唉,一个女子,舟车劳顿,刀里来枪里去,受伤了,生病了也没有好大夫可以看,还不如学学嫘祖夫人,整日绣绣花花,看看草,有空出外云游一番,那日子过得多么逍遥快乐……”
“随大人出征,我不觉得辛苦。”大概是被她念叨得烦了,嫫母没好气的开口,“你就不能安静一点?”
赵初心噗嗤一笑,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你陪我说说话吧,我这人怕寂寞。”
嫫母冷哼一声,没当回事。
赵初心瞥一眼屁股下的马车。
这个时代的马车,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架被马匹拉着的板车,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阳光猛烈的时候连一把遮阳伞都没有。
赵初心掩着嘴笑:“原来如此,我猜轩辕大人他一定很爱你。”
嫫母愣住:“什么意思?”
赵初心:“大军出征,他特地给你安置了一辆马车,不就是担心、爱护你的表现吗?”
嫫母皱起眉:“姑娘错了,这车是大人专门为姑娘准备的。”
她上下打量赵初心一眼,不屑道:“大人怕你受不住行军之苦,死在半路上,尸体不好收拾。”
赵初心顿了一下,笑着嘟嘴:“我才没那么弱呢。”
事实上她看起来确实体弱,不堪重力。
“没有用的。”嫫母侧过脸,不再看她,“你对我说这些话没有任何作用,有我在,你休想逃走。”
赵初心又笑了,问:“倘若这辆马车是大人为我而准备的,四夫人平日随大人出征,都和这些士兵们一样步行吗?”
嫫母眼中是对她的厌恶:“大人为我配有战马,每当出征,我会与他并肩而行。”
言语中,充满自豪。
赵初心话语诡异的道:“夫人与大人彼此相爱,互相尊敬,这份感情真叫人心生羡慕。”
嫫母微微一愣,转身不再说话。
南下的风景异常美丽,对赵初心而言也是十分的熟悉。
她从蚩尤城离开后,也是循着这一条路,一步步的来到有熊国。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她毅然离去,如今被捆着回来。
如果蚩尤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会露出什么表情?
*
露珠初凝。
当红日在东边探头,休息了一整夜的大军重新上路。
被战火洗礼过的山峦丛林尽入眼帘,公孙轩辕骑在骏马之上,心中百转千回。
就是这里。
那日他被蚩尤打得节节败退,带着几名亲信顺着这条丛林小路逃窜的狼狈情景仍历历在目。
可历史不会重演!
公孙轩辕冷下脸,今日他回来了!
随着有熊国的大军一天比一天的接近逐鹿,九黎联盟不少臣属部落因不敌公孙轩辕,都纷纷宣布投降,而拒不投降那些,没等来援军已经被大军践踏。
赵初心冷眼旁观着一切,她知道蚩尤不会坐以待毙,九黎军一定在来的路上,而且……已经很近了。
傍晚十分,一声鸟啸划破高空,一道黑影快速的在大军的顶上掠过。
咚、咚……
随之而来的是悠长的号声,沉重的战鼓。
鼓声节奏感极强的从四面八方而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当响至最高点的时候,九黎联盟的大军从密林中气势汹汹的涌出,无数战士挥舞着长矛,大刀笔直的逼来。
部队中响起尖叫。
“小心!有人偷袭!”
“是蚩尤!”
公孙轩辕拉住马缰,沉着应对。
面对蚩尤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可是蚩尤呢?在这些人里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上……上面有人!”
他听到士兵的喊声,举目望去。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骑着大鹏鸟上,飞在高处的男人。
“放箭!”他大喝!
蚩尤居高临下,流露出沉狠的眼神,随后一扬手,一块木牌被抛落下来,“啪”的一声就落在赵初心的脚边。
她低头看去,牌上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咒语,是她亲手刻下的雷牌。
道家的法术无法凭空生出火焰或者雷电,多是以引导的方式将它们落在指定的地点内。
蚩尤一定是想先引雷消耗一波,能炸死公孙轩辕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等到大军包围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在乱了心神的情况下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赵初心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抬起头不偏不倚的迎上蚩尤的眼睛。
她看到他的手指在空中快速比划,就算看不清楚,她也知道他一定在念引雷的咒法。
正当此时,他看到了她。
他们一人骑着大鹏鸟,一人站在木板车上,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一上一下遥遥相望。
此时弓已在弦上,数万只利箭齐齐对准着蚩尤的方向。
他仍然没有动作,只出神的看着下方的女子。
直到夸父的低吼在远处炸开:“蚩尤!放啊!”
蚩尤身形蓦地一震,却不是继续引雷,而是驱使大鹏鸟俯冲直下,没有一丝犹豫的朝着赵初心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