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布告的时候李清的心还是禁不住的往下沉。
他走过去,给两名狱警一人递一支烟:“两位大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狱警认出他来,想起楼大帅传过来的话,毕恭毕敬的道:“原来是李大爷,您快和我进去吧。”
李清点点头,跟着警进了一处四四方方的房子,门外站着两个人,依照惯例对他进行全身搜查之后才把他进去。
李振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沙发上,手脚皆被拷上了镣铐。
“李振。”李清眼眶发红,但当着弟弟的面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大哥。”李振大概是接受了事实,人反倒平静了很多,“你来了。”
李清故作轻松:“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打开食盒,红烧鸡蛋狮子头、酸菜排骨炖粉条、红烧海鲈鱼、虎皮猪尾再加上一壶酒,全是李振平日最爱吃的菜。
“吃吧。”说这话的时候李清忍不住哽咽,
“人一但落难,连狗都能欺负到头上。”李振执起筷子,“到这时候,也只有大哥你还记着我。”
他要死了,可是女儿记恨他逼死蓝琉璃不肯见他,秋蝉给他生的儿子又是个病秧子,如今整个李家,只有李振愿意送他一程。
“我是你哥,不记着你记着谁?”李清手扶着墙慢慢地蹲下,“吃吧,吃完后……”就安心上路。
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最后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完整。
李振心里明白,捧着碗大快朵颐,李清看着弟弟的吃相,又想起兄弟两的往事。
平心而论,李振并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弟弟,他除了长相遗传自李彦霏,却没有李彦霏的睿智和冷静,相反的,这个弟弟愚蠢,冲动,说话做事从来不经过脑子,倘若两人身体里流的不是同一种血脉,李清根本不会多看李振一眼。
然而当一种阴阳隔世的悲怮窜上心头的时候,李清逐渐想不起李振的荒唐,反而越来越多的回忆起过去的成长,比如当年他打碎母亲最爱的青花瓷的时候是李振出来替他顶罪,因为他最得陈佩佩的喜欢,所以到最后也只是挨陈佩佩教训了两句,还有、还有……
太多了,李清一边想,眼角一边流下两行清泪,李振看到大哥哭,也扔下筷子,恸哭不已。
“大哥,我不想死。”他哽咽,眼神中充满绝望和哀怨。
李清说不出话。
正当此时,几名狱警推门进来,一支亡命牌和一团麻绳扔在他脚边。
“还有什么话现在赶紧说。”
有别于刚才,这个狱警明显不买楼大帅的帐,他似乎对李振这类草菅人命的富家子十分反感,态度冷漠。
李清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去,珍玲还有敏华我一定会当亲生孩子一样的养大,至于许小姐,你打算……”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振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那个贱人,还管她干什么?”
戏子果真是戏子,知道他落难,连人都找不到了。
“行了,走吧。”
腕表合上,两名狱警走过来替李振解开镣铐,然后将绳子搭在他的脖子上,绳头分别穿过他的胳膊,猛地一提粗鲁的拉着他往外走。
“你们轻点。”李清一路跟着走。
狱警没有理会他,粗暴的把人推上囚车。
李振忽然转过身,满眼凶光的说:“大哥,其实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赵静没回来之前咱们家一直太平无事,怎么她一回来就出了这些事端,当初妈还在的时候就属赵静和孙彩兰走得近,那妖怪八成也是她找来的……”
李清皱起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你的外甥女过不去?你这回出事,全靠她帮你和楼大帅求情,倘若她真想你死,又何必做这些事?”
“她会帮我?”李振冷笑,“大哥,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看我那眼神有哪一分把我当成亲舅舅,姓徐的害得我被枪毙,你看那丫头什么反应?这次爆发的学生运动和她绝对脱不了关系。”
李清忽然沉默。
不错,最近赵初心是和徐俊杰走得很近,假如她真的对李振有一丝尊重,就不该再和徐俊杰来往。
李振:“这回算我认栽,大哥,我不希望你也被她害了。”
说完最后一个子,李振被狱警拉上车。
杀人的场所在郊外一片开阔的山地,四周草木丛生,偶尔起风过后,荒草瑟瑟响动。
李振的事在荣城闹得极大,警戒线外站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李清混迹在人群里,亲眼看着警察抽出李振脖子后的亡命牌,枪管对准他的头……
李振抬起眼,原本想最后看一眼远处的蓝天,可迎上的却是一张冰冷的面容。
蓝琉璃一身红衣红裤的站在他面前。
“琉璃。”李振热泪盈眶,颇为激动的说,“你来接我?”
人只有落难了才会想起糟糠的好,哪怕她不如外面的莺莺燕燕温柔、体贴,但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同甘共苦的女人。
蓝琉璃没说话,只是视线越来越冰冷。
“你恨我,你要看着我去死?”李振明白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蓝琉璃微微点头,嘴角勾起。
只听远远的传来“噗”的一声,类似于拳头打上沙袋的闷响声,枪口冒出细烟,李振缓缓倒下,他的一生就此结束。
李振的丧礼办得很隆重,哪怕抬棺木的时候一路被人砸着鸡蛋上山,李清依然让他这个二弟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走了。
之后就是安排李珍玲去美国治疗和李敏华的的学校问题,不用他开口,杜文雪已经一一替他办好,李清觉得自己对这个二弟也算是仁至义尽,只不过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起他临死前的忠告。
起初他并未留意,可是李振给他开了个头,想起过去发生的怪事,他看赵初心也越发的不顺眼起来。
丧礼之后,李清找了一个借口去香港出差,顺便拜访了居住在当地的关喜子道长。
关喜子像是一早知道他会来,叫道童沏来茶水,说:“李先生,最近家中是否有事发生?”
李清一愣:“道长,连你也收到我二弟去世的消息?”
关喜子愣了下:“令弟去世了?节哀顺变。”
李清又一愣:“道长神通,只看面相就知道我家中最近有事发生?”
关喜子捧着茶杯,摇头:“贫道不才,只是推测而已……”
关喜子沉默良久,决定将之前在荣城看到的一切和李清说透。
李清震惊:“元丹?”
关喜子:“修真之人常以呼吸功法具五行之气,当气聚到一定程度,就能达到成丹的境界。人养的丹叫‘金丹’,妖物养的则是‘元丹’,上回我没能见到你家主母便妄下定论确实有错,后来在离开的时候碰巧遇到她的尸身,才知道她并非妖物,只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弄来一颗元丹,用以修行的人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