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脸红了红,说:“是,我家师父就爱喝你们这的茶叶。”
老板娘咯咯一笑:“请稍等,我这就去取。”
清风呆呆的点头,依依不舍的盯着人家的背影。
赵初心眨眨眼:“师兄,你喜欢她?”
清风愣了下,只觉得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瞎……瞎说!”
赵初心:“道人不禁婚配,喜欢就追,干看着有什么用。”
清风别过脸去:“我……我没那意思,你再瞎说,打你了!”
漂亮寡『妇』捡好了茶叶从帘子后出来,她递给清风一个画着美人图的铁罐:“聊什么这么开心?”
清风掏出钱包付账,尬笑两声:“没……没什么。”
漂亮寡『妇』:“我这还有几款新到的茶叶,送你一点尝尝,喜欢的话再来。”
清风弯腰道谢,随后又道:“老板,我已经升为正式弟子,下回就不是我来买了。”
漂亮寡『妇』:“你不来?是我这茶叶不好喝了吗?”
清风:“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下回改由我这位同门来取茶,老板,她什么都不懂,还请你多照顾。”
漂亮寡『妇』面上晃过一丝失落,淡淡的点头。
熙熙攘攘的街头。
赵初心笑眯眯的跟在清风身后。
她打趣道:“她也喜欢你。”
清风顿时噎了下,恼羞成怒:“死丫头,嘴欠是不是,快走,咱们还有好多东西没买,这些你最好牢牢记下,下回下山,就该由你来打点了。”
赵初心点头:“明白。”
赵初心和清风在市集上走了大半日,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随后清风又跑去厨房张罗吃食,等到三人吃饱喝足,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
*
晚上八点多,他们来到一户富贵人家,听清风说上官渊今晚接的是一场法式。
这年头,越是有钱的人家,所办的丧事就越是繁琐。
小到衣衾、寿衣,大到棺材仪式,都十分讲究。
而今晚办丧事的是一户姓李的人家,等到上官渊姗姗来迟,小殓和大殓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是必须要有道士在场的一环——过仙桥。
过仙桥是民间的一种说法,意思是人死后必须先过仙桥,然后才能来到阴间由鬼差接走,如果没有走过仙桥,那人死了便无法投胎,最后会变成孤魂野鬼在人间流窜。
赵初心初来乍到,上官渊只叫她旁观,至于打下手的活儿还是落在清风的身上。
清风低着头,找来一张靠背椅,椅背套上一件衣裳,至于椅子的头上则用稻草扎一个人头,表示这个椅子就是死去的李家人。
随后用八仙桌和凳子搭出一个桥的形状,再在底下放上几个纸糊的灯笼,桥顶放两盆吃物,等到夜里十一点,法式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由上官渊摇铃带路,紧随其后的是手捧灵位的长子,扶着亡灵(椅子)的则是次子和长孙。
每过两级阶梯,上官渊便停下来诵经,大约是大悲咒这一类的经文,至于跟着的男人们则要停下来肃穆静候,等待一段经文念完才能继续前进。
直到队伍来到仙桥顶部,上官渊便将预先准备好的一盆吃食撒向周围围观的人们。
台阶一共有二十级,李家的女『性』子孙跪在桥的一端,直到走过两遍仙桥才算真正的走完。
这种小法式几乎没有难度,随便换一个人来都能做。
赵初心看一眼在前方鞠躬作揖的上官渊,微微皱起眉:“师父竟然连这么琐碎的活也接?”
清风:“哪里琐碎了,师父很厉害的,有钱还不一定能请到他呢。”
赵初心不作声,心中却泛出一丝冷然。
上官渊,你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哪怕是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见了你也不敢怠慢。
荣华富贵,万人敬仰你不要,却偏偏躲来这个穷乡僻壤中当个野道士,任人羞辱,辈卑躬屈膝。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
赵初心想不明白,回到旅店后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至天光大亮,清风来敲门的时候她也没怎么睡。
清风看着她眼窝下的黑影:“怎么,昨晚吓得睡不着觉?”
赵初心顺着他的话点头。
清风摇摇头:“帮人办丧事是很阴森的,不过你放心,师父不常接这种活儿。”
赵初心又点了点头:“早饭吃什么?”
清风:“你就知道吃,师父还饿着肚子呢。”
赵初心:“我出去买。”
清风:“不用,不用,快洗漱洗漱,咱们上茶楼。”
*
今日天气不错,赵初心洗漱干净,跟着上官渊来到一处茶馆。
店家像是一早知道他们会来,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壶茶水还有几盘点心。
赵初心刚坐下,耳畔便传来一阵婉转的歌喉。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
她循声望去,就在茶馆正中央的位置搭着一个临时的木台,上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手弹琵琶,正在清唱。
清风在一旁轻叹:“柳小姐的歌喉还是那么好。”
赵初心扭头问:“你认识她?”
清风:“她叫柳晴,云南督军的千金,每个月总会回一趟晋宁县探望她的外祖母,顺便到家附近的茶楼唱唱曲儿,咱们师父……指不定是她的仰慕者咧。”
上官渊清冷的目光扫来,清风当即打了个激灵,提起水壶:“没……没茶水了,我去加点。”
赵初心注视着女子柔美的面容,微微皱起眉,总觉得似曾相识:“师父,柳小姐唱得真好。”
上官渊淡淡应了一声,似乎还沉浸在其美丽的歌喉当中。
赵初心移开目光,开始打量起茶馆内的人群。
柳晴歌喉空灵,身份高贵,既然肯徐尊降贵的来唱曲,底下自然高朋满座,不过赵初心也瞧得出来在宾客里也混入了不少穿着便衣的军官。
他们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一曲终了,女子收起琵琶退回雅间。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虽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清风咬了口包子,陪着师父在位置上又坐了一阵,直到上官渊放下茶杯,他才利落的将没吃完的食物打包好,准备走人。
“咦?静心哪去了?”清风左右张望一阵,呢喃道,“刚才说上茅房,怎么一去不回头了呢?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去找。”上官渊重新端起茶杯。
“是。”清风扭头就跑,人刚跑到楼梯口,就听到大门处传来的喧哗。
楼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清风下不去,只能随便抓了一个人来问。
“老伯,楼下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一个小道童把柳小姐撞了。”
清风瞪大眼,再也顾不得下楼,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那小道童确实是赵初心。
就在柳晴喝完早茶,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莽莽撞撞的从楼上冲下来,“砰”的一下把人撞得人仰马翻。
“小姐!”身旁的丫鬟连忙将柳晴扶了起来。
那道童瑟瑟缩缩的也跟着爬起身,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声“抱歉”,纤细的胳膊已经被一名军官揪起。
紧接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我……我……”赵初心低着头,缩着肩膀,显得十分惊慌无措。
“住手。”柳晴皱起秀眉,轻轻柔柔的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粗鲁,快把人放开。”
“是!”
胳膊肘一松,赵初心跌坐在地上。
柳晴将她扶起来,目光温柔似水:“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赵初心就像受到惊吓,低着头说不出话。
柳晴笑意盈盈:“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
赵初心这时才敢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对方。
“静心!”清风几个大步上前,“柳小姐,对不住,这丫头新来的什么也不懂,把你撞伤了吗?”
柳晴摇头:“我没事,多谢关心。”
清风心中一阵『荡』漾,这柳晴小姐人长得美,唱歌唱得好,连『性』子都这般温柔贤淑,世界上怎么会如此完美的女子?
“既然都没事,我先走了。”柳晴冲着两人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举止间优雅从容。
清风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一扭头才发现师父的身影。
上官渊不知什么时候下楼,目光紧随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师……师父。”清风吓得又打了个激灵。
“回去吧。”上官渊却没有看他,甚至连一句责罚都没有,一脸平静的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快跟上,你就不能机灵点,别再给师父惹麻烦了。”清风回头斥责。
“我……我知道了。”赵初心的目光也追随着上官渊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带着铁皮面具,可她并没有忽略他的眼神,看着柳晴的时候,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有着如月一般的温柔。
低头看一眼掌心的发丝,赵初心的面『色』慢慢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