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五娘这样说话,不过是藏着浅显易懂的心思罢了——谁嫁给先纳了贵妾的谢七郎都会膈应,不过若是这个贵妾没了『色』,夫家上下都不喜,又能又什么威胁——希望于水笙毁了容,并不能与她争宠。
偏偏她还自以为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那点小心思。
又或者,她以为如今的谢七郎必然是会选中她的。
谢素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若不是有所图,她又何必屈尊和范家的女儿打成一片。
端起面前的茶碗,略略润了润唇,轻笑道:“想来是容貌未曾受损吧,不然也不会今早还命人送来花笺,和我述旧日交情,还问哥哥如何。”
此言一出,再笨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素素是因为于水笙的信笺拖到了现在才来,而谢七郎又非常的看不起这个贵妾。
范九娘先就叫了起来,“哎呀,她可真敢呢。做出来这样的事,还要说什么交情,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礼义廉耻四个字只怕于娘子已经忘掉了。”
范五娘神『色』飞扬,调笑地道:“若是还记得,怎么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这样的人做的事情岂能是你我所能想的到的?”
其他几个范家的小娘子们跟着一唱一和,齐齐鄙视了于水笙一番。
如今,想嫁给谢七郎的没有不讨厌这个贵妾的。
谢灵素看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正『色』道:“此事不宜多说,毕竟牵涉到女儿家的声誉,若是旁人听了,岂不是也会看轻我们。”
范五娘点头,一脸佩服:“谢大娘子说的极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自家姐妹偶尔说说罢了,不会传到外面去的,让别人觉得我们不守闺训。”
谢素素点点头,“其实,我也只是心里憋得不痛快,忍不住才和你们说了两句。女儿家的名声重要,身为谢家女怎么能不明白这个利害。”
范家的小娘子们齐刷刷地点头附和,能够得到谢家女的别眼相看,并非易事。
谢灵素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素素一眼。
谢素素也没有顾上回味这其中的含义,便笑着将话题又牵引到了另一处。
“近日下了好几场大雪,城中幸好在施粥,救了不少人,听说许多贫苦百姓都感恩戴德。特别是淮阳王妃,和相好的几个新贵家的小娘子捐了脂粉钱,又是施粥又是施诊的,百姓们都说要给她建生祠呢。”
范家的小娘子们都没有想到谢素素竟然将话题扯到了这个地方去。
近来,长安城中议论最多的莫过于陈大人所提的寡『妇』再嫁的条陈。
丞相等人忙着准备正旦的祭祀和大朝会,以及正月里的三场大宴会,诸多的礼仪章程都需要一一的过目,还要督促着淮阳王勤加练习。
于是就将陈大人的条陈暂且搁置,并没有立即遵照淮阳王的要求,重新议过再提上来。
不然,长安城的声浪不会只这么点大。
众人一直在议论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这条条陈,让诸多朝堂上的大臣们回家闭门思过。
其中有不少出了名难搞的御史。
御史们的为首人物——于焉——也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强撑病体,拄着拐杖,到皇宫里找皇上要说法,而是彻底不闻窗外事养病了。
就连一直紧随其后的冯御史再三请求,都没有让他改变主意。
朝臣们少了许多,事情自然需要人去做,那么这些空出来的位置,该怎么安『插』人手?
以往需要步步为营,仔细思量才能搞到手的一两个位置,如今,却就这么放在了众人面前。
空出来的位置之多、之高,令众多只能蹲在家里『吟』诗作赋的世家子们心生向往。
谢旭也不例外。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不再认为谢家是他能够无忧无虑依靠的大树。
他享受了庇佑,就要付出代价。
想过扬眉吐气,吐口唾沫就是个坑的生活就要求功名。
有了功名就能让母亲不再受谢大夫人的气,让父亲不再中。
而他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就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生而不自由,和猪狗又有什么两样?
可父亲谢三爷就像是越不过去的大山,横亘在他和功名路之间。
谢家早已经拟了一套章程,如何将已经在朝中任职的谢家人推到前面去顶替那些空出来的位置,而腾出来的位置,则从家族中挑选适龄的嫡子们入朝顶替。
谢七郎有文有武,有貌有才,谈吐得宜,气韵出众,又是嫡子,自然被列在其中。
但是谢三爷不同意。
问原因也问不出来,问急了,谢三爷便说:“男儿先成家后立业,庶务不通,做官又怎么能够做得长久?”
还是要让谢七郎先娶妻,先管理庶务,再入朝为官。
谢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中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议论和猜测,各自能够在朝堂上担任几百石的官职。
这几日,他都闷在家里。
没有比看见机会,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抓走闹心的了。
父亲说的简单,大器晚成。
同族的兄弟们都入朝为官了,他却在家里窝着,相同的年纪便有了不同的起点,几年之后,人家都已经对朝堂之事谙熟于心,站稳了脚跟,他却有可能才进入官场『摸』索。
再往后的机会就总是优先那些先入朝的兄弟们了。
他作为三房的嫡次子,却只能跟在族兄弟们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地补缺捡漏。
这让人情何以堪。
可谢大爷特特又命人请他去议事,这一次议的是谢家将要拿出来和王家商讨的最终名单。
谢家和王家之间有一个微妙的平衡,朝中官位的分配也是如此。
王谢两家达成默契之后,再和其他世家商讨。
这次空出来的六百石以上的官位就有十几个,颇有些大块分肉的感觉。
“七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往日里踏实稳妥,从不让人『操』心,怎么如今却因为婚事不如意,就消磨了志气?这一次的机遇非常难得,可以说除了开国改朝,朝堂上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够放弃如此大好机会?”
谢大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