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过河是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回到作坊的。
那人个子不高，比林双杰还要矮一点，又习惯佝偻着背走路。
给人的感觉，说实话，有些猥琐。
然而就是这样猥琐的一个人，却一跃成为了秀青作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客户。
因为他本人计划在他们家的作坊，一次性进购五百瓶的炸酱！
这个数字可把憨爹激动坏了，抱着算盘就冲到了鞠秀青的办公室。
林桂兰只庆幸，自己没有小看了林过河。
所以在他签完新的雇佣合同离开后，又抽空拉着全家一起，敲定了好几个销售方案。
其中之一就包括，单次五百瓶以上的价格和其他的约定。
所以虽然是第一次有大客户上门签单，鞠秀青和林国义两人也没有太过慌乱。
林桂兰这次并未出头，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想保留自己单纯孩子的形象。
而且，这样的话，爹娘才能得到历练，更快适应新的工作节奏。
尤其是憨爹，针对他的养成计划，林桂兰还没正式启动呢。
这些历练，都可以算是前期准备了。
合同签订的过程，自然首先要了解一下这个大客户本人的基本信息。
虽然带人过来的林过河一向靠谱，但数量如此大的订单，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那人闻言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警觉性比林家人还要高。
林过河见状，低声道：“六叔，你不用担心，他们是不会将这些跟别人说的。”
被叫做六叔的人眼里还是很警惕，许久，才迟疑地开了口，“那我就信你一回。”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鞠秀青，“我叫方留，也是冀省人，道上的人都叫我六爷，也有叫六哥的。”
道上？鞠秀青心里一个咯噔，“你是混社会的？”
方留摇摇头，“不是，这个道不是你想的那个，而是我们这帮四处串货的人特有的一个称呼而已。”
原来如此，林家人都齐齐松了口气，鞠秀青点头道：“您继续说。”
方留看了眼林过河，“是小河跟我推荐的你家炸酱，我挨个尝过了，都还挺不错。
之后又让小河多拿来了些去试水，结果也挺受欢迎的，所以就想进一些回去。
小河之前跟我说，你家可以签长期的固定订单。
价格更低不说，数量多还能安排送货，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具体情况。”
方留的思路很清晰，几句话，就交代了他的简单背景，和来她家进货的原因。
而且细琢磨你会发现，他除了名字外，具体的信息是一点没有透露，偏你还会觉得这人够真诚。
不得不说，不看这人佝偻的外形，那一张朴实诚恳的长相，给他加了很多分。
难怪能走南闯北地串货呢，这人天然就能得到别人的信任的能力，不是谁都具备的。
林大伟三人不算，他们只是买一些小商品，回来自己背到集市卖，跟人家这样做大买卖的不同。
什么样的大买卖？
林桂兰暗地里将林过河拉到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认识的他？”
林过河也低声回应，“之前卖炸酱的时候。
有一次碰见一个人躺在路边，身上的衣服碎成一块一块的，我就把他背回家了。”
懂了，又是一个落难获救的故事。
林桂兰不想询问太多细节，只问自己最关心的，“他之前，是不是在津门港那一带活动？”
林过河一惊，“你咋知道？”
林桂兰比他还惊，“这样的人你也敢领到我家来？！”
乖乖哟，那可是走私啊！
万一牵扯到她家来，她家刚刚建成的小作坊就等着被贴封条吧。
那她后续的计划就都要推迟上好多年。
而她想早早实现财富自由，提前养老的梦想也会不知道哪天才能实现了。
林桂兰想到这里，就要转身往爹娘那跑。
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她内心坚决：不签了！这单说啥都不能签了！
这哪是大单啊，分明是个险单，是去往监狱的加速票！
“诶！”林过河连忙把人拉住，“你别急啊，先听我说完。”
能不急吗！林桂兰扭动着手臂，翻了个白眼，“你懂不懂在津门港活动的意思？”
这人力气咋这么大？！扭了许久都未将手拉出的林桂兰索性放弃，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瞪着林过河。
林过河看了眼还在交谈的三个大人，头凑到林桂兰的耳边，低声道：
“你不是不想出头吗？要是现在过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那能是一回事吗？”林桂兰继续瞪眼，“什么更重要我还是清楚的。”
“那你应该也清楚，要是有风险，我还会把人带到你家来吗？
你们家对我有大恩，我能害你们吗？”
林过河的一句话，让林桂兰稍稍冷静了些，不过随后，她的手还是继续扭动了起来。
这一次，林过河没再使力，松开了对她的控制。
他略微退后一步，在林桂兰开口前，继续道：
“说实话，在知道他在津门港来回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不过后来他说完具体做的事，我才放心了。”
林桂兰表情松动了些，“说下去。”
林过河比了个手势，“他表面上干的和那些人一样，但实际上却是给官方买命的。”
这样更复杂了，林桂兰皱眉，“他怎么连这个也会跟你说？”
“开始他自然不会说实情，”林过河淡淡一笑，表情带了些自信，“是我先发现了他的证件。”
“证件？”林桂兰立马反应了过来，不过她还是不太信。
“你确定那个是真的证件？”
不清楚这个时候有没有办假证的，没准是假冒唬人用的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干走私的，什么大胆的事干不出来。
而且，“只凭借一个证件，他就全跟你摊牌了？”
另一边，鞠秀青也追问了方留一个问题。
“一次性五百瓶，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在保质期内全卖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