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6章碾压(上)
相比崔洪涛的如释重负,陈太忠这顿酒喝得可是不开心,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心事重重——事实上,他也隐约地猜到了崔厅长为什么如此地真情流露,还要请自己出手。
刘建章马上要被打靶了,老崔现在就没办法跟郁建中斗,他俩一旦搞起来,杜毅失望之下,没准要翻脸教训老崔——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你堂堂的一个厅长,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正经是哥们儿这局外人下手,那是毫无压力,杜老板可能会不满意,但是崔洪涛能敲好边鼓的话,问题也不会很大。
令陈太忠纠结的是,这个事情,我合适出手吗?真要出手的话,又该怎么操作呢?
他主要是觉得,自己出手有点师出无名,这是官场里的大忌——捞过界了,他勉强能跟郁建中牵扯上的,就是永蒙路的拨款,那涉及到蒙岭旅游区的开发,而投资商是他介绍的。
但是这个牵扯真的太勉强了一点,因为他有不止一种手段来解决此事,让凯瑟琳、蒋世方或者范晓军出面,甚至涂阳市长刘东来出面都能起到效果,说得卑鄙一点,崔洪涛都要先签字了,那还有个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他对刘建章的妻女,观感非常不好,尤其是那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女孩儿,真的不招他待见,而陈某人只是文明办的主任,不是**局的局长,瞎操的什么心?
我有理由坐视,没什么理由出手!陈太忠有资格说这个话,他今天见崔洪涛,不过是怀疑对方有意使坏,既然这不是老崔的意思,那他就没必要再纠结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心态,是符合官场逻辑的——老崔你这样用我,用得也太顺手了,咱俩真有那份交情吗?
然而,就算找到再多的理由,他心里总是有点挥之不去的烦躁,虽然不是警龘察,我就应该坐视一个可怜的女人被谋杀吗?
他正烦着呢,张馨提了两提啤酒过来,坐在他身边拎起一瓶打开递过来,她柔声发问,“你想什么呢,回来一直不说话?”
“遇到点事情,”陈太忠接过啤酒,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发问,“对了张馨,我问你一句,你要是看到了不顺眼的事情,又是在自己职责之外的……嗯,是在官场上,不是现实生活中,那你管还是不管?”
“那我肯定不管,会得罪人的,”张馨想也不想就这么回答,从本质上讲,她就是个怕事的,而且做领导这么久,她也有了自己的官场思维方式,“手伸得太长……指不定别人什么时候阴你一下。”
我就不该问你这个胆小鬼,陈太忠悻悻地撇一撇嘴,然后他又不甘心地问一句,“但是这件事死人了,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女儿被人杀了……说实话,她那女儿我不待见。”
“哎呀,这样的话……”张馨听到这里,也犹豫了起来,好半天她才发话,“孩子是可以教育的,母爱是神圣的,可能我不敢管,但是我如果有你的能力……就一定管。”
“没错啊,”丁小宁这时候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陈太忠的另一边,她拿起一瓶啤酒自己打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太忠哥你当官是为了什么呢?”
“当官谁为民做主?喝酒斗地主!”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沙发后响起。
陈主任一听就乐了,爱说这种话的,只有一个人,他都不需要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来,“飞燕今天不出车?”
“才回来,身上脏得要命,过来洗个澡,”董飞燕的头发高高地绾起,用一块蓝白相间的毛巾包着,身上穿着一件绛紫色的棉质睡衣,走动之间,两条笔直健壮的长腿,显得分外地白皙和诱人。
陈太忠咽一口唾沫,拽过手边的手包,递给了一边的丁小宁,“里面有几盘碟,拿出来放一下,别人给的,听说助兴不错……”
“不是吧?”丁小宁看着他就笑,她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了,“我说太忠哥,你可是专门抓这种东西的……居然在家看这个?”
“要用批判的眼光看嘛,”陈太忠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对这些东西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罗汉塞给他的时候,一再强调说这是从北京弄过来的精品,这玩意儿真的很助兴。
那就试试吧,至于说文明办主任不该看这不文明的东西,其实……文明办主任还不该有这么多女人呢,哥们儿就是例外,别让人发现就行,“记得把有线的插头拔了啊……”
果然很助兴,第二天,陈主任七点钟才爬起来,这是他有数起得晚的时候了,没办法,五盘碟看了四盘,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出头,大家都很激奋。
罗汉给的这几盘碟确实不错,没有驴马狗或者同性什么的,陈某人的口味真的没那么重,基本上都是一男多女——想必罗主任选碟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充分地考虑了副班长的实际情况。
不过,里面还是有两盘碟,女人不是很好,陈太忠将这两盘放进手包,打算拿出去销毁掉,“卧室的电视,看来要换个大的了。”
“这种东西你要,我能给你找来一大把,”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扭头一看,却是田主播睡眼惺忪地发话了,她是昨天仅有的对片子不太感兴趣的主儿,原因很简单,她在电视台,这种音像资料看得太多了。
“不用你找,一个女孩儿家,找这种东西干什么?”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她一句,“我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你快补觉去吧。”
“我哥的事儿,你办好了吧?”田甜问一句,见他点头,转身打着哈欠进屋了。
陈太忠既然已经决定不卖红薯了,那就要琢磨一下,怎么插手这件事情才最为自然,一路上他想了好几个方案,却是没什么特别有创意的。
那就直接碾压过去吧,到了单位之后,他分别给马小凤和田强打了电话,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遍。
田公子夜生活丰富,也是晚睡晚起的主儿,他打着哈欠听完电话之后,精神登时就是一震,也懒得再睡回笼觉了,推开怀里的女人,爬起来就开始穿衣服。
“强哥,再睡一会儿嘛,”女人慵懒地打个哈欠,娇滴滴地发话了,散乱的青丝下,是白生生的脖颈和膀子,极易引起人的冲动。
“强哥我有事,”田强兴冲冲地穿衣着袜,顺手又伸进被子摸揉一下她的胸脯,他真的是难掩兴奋之情,“把你看好的那个钻戒买了,回来强哥给你报销。”
仅仅是六百万的欠款,还不会让田公子高兴到这样的程度,他来到交通厅,不多时看到一辆奥迪车缓缓驶了进来,车上坐着的是马小凤。
田强和马小凤是见过的,倒也不用那些无谓的客套,两人站在一起嘀咕两句,旋即来到了郁建中的办公室门口。
郁厅长是十点半才到的,最近他是摆明态度闹情绪,反正他也不信崔洪涛能把自己怎么样了,你敢对我下手的话,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他来得这么晚,门口早就等了一堆办事的人,他扫一眼在场的主儿,发现有几个是自己不宜得罪的,于是点点头,“大家久等了,小徐你先进来一下。”
这小徐不是外人,正是郁厅长的通讯员,天南的厅局里,只有一把手能配秘书,不像地级市的副市长,可以名正言顺地配置秘书。
郁建中最近每天迟来早走,有时候根本就是连人影都不见,所以他每次来的时候,先找通讯员了解情况,其他一切事情,都要往后推——虽然来找他的人,不乏背景深厚之辈,但是大家也能表示理解。
然而今天,居然有人出声反对,“郁厅,我跟马总等了您俩小时,我时间宽裕无所谓,但是马总可是大忙人……商量一下,插个队行吗?”
“是田老板啊,”郁厅长一眼认出了田强,他对这个毛躁的家伙印象不是很好,但是错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硬扛此人——撇开田立平的因素不提,大家都知道,永蒙公路幕后的真正老板是小高。
听到对方嘴里居然冒出个马总,语气还挺客气,他看一眼田强旁边的人,不过是一个容貌平平的三十许女人,着装和气质,也看不出什么不含糊的地方。
不过就算对方容颜艳丽气质高雅,他也没有打听的心思,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无视了,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个……签字拿到了?”
“咱们进去说吧,”田强笑着回答,却是不肯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有种的,你现在不让我进门试一试?
2137碾压(下)
郁厅长是在闹情绪,但是他也不会四面树敌,那是变相地为崔洪涛增加臂助,于是他不再说话,转身向屋里走去。
这就是默许了,小徐一见也不敢拦着,跟着这二位亦步亦趋地进去了,然后为领导和客人端上茶水——田老板是田立平的儿子,而永蒙路是老厅长的公子在撑腰,他一个小小的副处,只有伺候好客人的份儿。
郁建中不着急说话,他端起泡好的茶水喝两口,发现田强迟迟不肯介绍这个马总的身份,他心里就有数了,这女人就算有来头,也大不到哪里去——要是那种通天的关系,田强这家伙早就该哇啦哇啦说个不停了。
做出判断之后,他才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发问,“小田,崔厅那边签字了没有?”
他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并不怕激怒对方,田立平是系统外的,他无须在意,而高胜利嘛……老厅长跟崔洪涛搞得很僵,他倒是希望能惊动高省长,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普雅投资公司天南分公司的总经理马小凤,”田强指一指身边的女人,“普雅投资公司是中美合资公司,目前在天南,有蒙岭旅游区开发项目,同时承接各种中美文化交流的业务。”
“嗯,幸会,”郁建中点点头,却不肯站起身,中美合资公司是很吓人的,但是想让他放弃心中的执念,多少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对蒙岭旅游区,郁厅长多少也了解一点,知道那里是中外合资企业开发的,投资大几千万,但是你要唬人,起码也得整个洋人过来,这一看就是中国人,威慑力真的不够。
“幸会,”马小凤矜持地点点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老爸也是副厅,这种干部不过是在自家一亩三分地儿牛气,去了北京什么都不是——多少副厅想见小雅,还得找门路呢。
“马总听说公路不能按时建成,她很着急,北京那边的宣传都准备好了,”田强大喇喇地发话,他被郁建中晾得惨了,心里的火气大着呢,所以很乐意下这个套子,“郁厅,这是中美合资企业,蒋省长和刘东来都高度重视,您高高手,给签个字吧。”
玩狐假虎威这一套,你还差点,郁建中并不认为,面前这个女人肯定是普雅的老总,而且就算是——那又怎么样?老子从外国人手里拿好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他微微地一笑,“小田,那你跟上面领导反应一下,跟崔厅打个招呼,你想啊……我难为你,我能得到什么呢?”
他没收田强的钱,当然就不怕如此地标榜了,反正他就是一个目的,能逼得高胜利冒头出来,那就算成功了。
人要找死,真的是拦都拦不住啊,田强心里暗叹,然后就开口发问,“我听说咱厅里有个规矩,常务副不签字,厅长签字那是犯错误,您先签了吧……崔洪涛要是跟你唧唧歪歪的,我再想办法,你看成不?”
“这是小高跟你说的吧?”郁建中苦笑一声,话说到这一步,他也不怕点出一些重量级的人物,“那是老厅长在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常务副……你见过只有签字权的常务副吗?我所有的权力都被收走了,怎么可能还有签字权?你还是让他先签吧。”
郁厅长都盘算好了,若是崔洪涛真的先签,他确实准备了大餐——对于他这个层面的干部,谋而后动是非常有必要的。
崔洪涛昨天表示了,不怕先签字,但是事实上,他要真的先签了,些许被动是绝对难免的,郁建中没有因此扳倒崔洪涛的把握,可恶心一下人,并且让事态变得更复杂,那并不是很困难,然后——棋从断处生,他就会有机会了。
这个机会转变为成果,还需要大量的努力,但是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你努力了才有机会,不努力就等着任人宰割和蹂躏吧,郁建中也别无选择——其实副职跟正职扛上膀子,劣势是一定的,只有豁出去博一下,才可能成功,眼下他没有回头的路了。
“您这真的是太不给面子了,”田强侧头看一眼马小凤,“马总您是个什么意思?”
“真的不能按程序操作吗?”马小凤皱一皱眉头,论起做派来,她比她妹妹差得太多了,所以她问出这个问题,别人也感觉不到什么威慑力。
“我只是个副职,程序不是我能决定的,”郁建中苦笑一声,坦然地一摊双手,“我只能说,非常抱歉……马总!”
“你……很好,”马小凤冷冷地看了他两秒钟,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田强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这尼玛是个什么意思呢?郁建中皱一皱眉头,总觉得今天这个事情有点怪,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个疑惑丢到了脑后,给他施加压力的人多着呢,算起来田强真的不入流——不捅出惊天的大事,他也没可能跟崔洪涛拼得两败俱伤。
“这货真的不给咱们面子,一定要搞他一下,”楼下的奥迪车里,田强很不高兴地跟马小凤说,刚才他对马总的恭维,那是样子货,从心里讲,他觉得自己比对方强——我老爸可是正厅,你老爸才是个副厅,不但是退休的,还是外地的。
至于说你妹妹是陈太忠的马子,哼哼,我也有妹妹的。
“陈太忠只是想找个介入的借口而已,”对于这一点,马小凤看得很清楚,永蒙路跟蒙岭旅游区确实是息息相关的,眼下的工程,很多东西因为要绕路,都提高不少成本,所以她积极地配合,“接下来就交给他吧……”
当天下午四点半,郁厅长接到一个电话,其时他已经离开了交通厅,在一家乒乓球馆打乒乓球,这晚来早走真不是吹的。
郁建中是真不想接那些电话,但是这个电话号码来自省委,他犹豫再三,还是接起了电话,结果那边冷冰冰地通知他,“郁建中同志,我是省委文明办稽查办公室,请你于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来稽查办,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请等一下,”一听说是文明办的人马,郁厅长也禁不住呲牙咧嘴,刘建章是怎么折进去的?可不就是一点小事,被人无限放大了?于是他很客气地发问,“要了解哪方面的问题,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关于干部家属调查表的问题,”那边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重复一遍,是明天上午十点,这是四部委联合发起的调查,请务必配合。”
郁建中还想再问什么,但是他略一犹豫,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禁不住沉吟起来:干部家属调查表……这是什么意思?
要查家属绿卡的话,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的妻子和一儿一女,都没有绿卡,但要是查家属经商,他就有点头疼了,郁厅长的弟弟和小舅子,都在靠着交通厅吃饭——这是可以做文章,也可以不做文章的,不是直系亲属,但是关系也很近。
隐隐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文明办里那个姓陈的家伙,田强、高云风甚至蒙岭旅游区的后面,有这家伙若隐若现的身影,但是……这人不是跟崔洪涛不对盘吗?
想来想去,郁建中还是觉得,陈太忠不会为永蒙的事情出头,你就算要找事,也该去找崔洪涛,而不是针对我吧?除非……
除非什么,他并没有想下去,反正第二天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天十点,郁建中准时出现在文明办,跟他约谈的是一男一女,主要是女人负责问话,她是稽查办的副主任李云彤。
出乎郁厅长意外的是,这两位并没有调查干部家属经商的意思,在确认了郁厅长的双胞胎子女都是正在国内上大学,而他的妻子也极少出国之后,李主任话题一转,“说一说你的妻弟戚长征的情况吧,据我们所知,他可是有绿卡的。”
“他是有加拿大绿卡,但是,他仅仅是我的妻弟,”郁厅长自然会强调一下,当然,他不会将话题扯到经商什么的上面,“他有绿卡我无法干涉,而且他的绿卡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希望你能把你的妻弟约过来,我们有些问题要找他了解,”李云彤硬着头皮发话,她实在是不能理解陈主任的指示,但是这时候她只能沉着脸照本宣科。
约他过来?郁建中脑瓜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沉默好一阵,他才缓缓地摇摇头,“他不是咱们体制内的干部,你们找他了解情况……”
说到这里,他看到对面两人眼中冷芒一闪,沉吟一下,他还是坚定地表示,“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去找他。”
“郁建中同志,你这是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了?”年轻男人沉声发问,正是组织部的派驻副主任林震。
要不说这官场,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很讲理,一个人当官,全家人都要配合——甚至连体制外的妻弟都逃不过。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可对一般心里没鬼的干部来说,确实也不好拒绝,但是郁建中不能答应,他心里的鬼大了,于是冷着脸回答,“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的妻弟……我不能替他做主。”
“你不需要替他做主,”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大家循声望去,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只是他长期在加拿大,我们不好联系他,你劝他回国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掉到第二十四了,大声召唤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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