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陈明珠才收拾好心情。
她站在坟前,愣愣地出神。
时羲见她没有动静,好奇地转身走过来,“怎么了?”
陈明珠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毕竟你是我带来的,我总得负责到底吧。”
“要是我能再长大点就好了。”
“嗯?”
时羲疑问地望过去。
陈明珠脸上还有泪痕,一脸苦恼地道:“我太小了,没有钱为妈妈买墓地。”
时羲听到这突然笑了出来。
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她头顶,狠狠揉了两下。
“你干什么?”
陈明珠拍掉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也不用你这没用的脑子想想,我这一路都在做赔本的买卖,你当我差你最后一个坟头的钱?”
“说就说嘛,你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陈明珠撅着嘴小声嘀咕。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你没脑子?”时羲挑眉。
“不是,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一路的赔本买卖?”
“哎呀,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要为我妈妈另起坟头?”
陈明珠着急地重复了一遍。
她眼睛布灵布灵的,闪着耀眼期待的光,“我听到了,你不准反悔。”
时羲又是一声轻笑,“我说出的话从不反悔。”
陈明珠得到他的答复,一脸严肃,在时羲不解的目光下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
谢谢带她回家,找到了妈妈,让她二人团聚。
时羲和陈明珠在坟前待了一下午,直至天边缤纷的晚霞,她们才回到村里。
往常安静的陈水村,仅仅一个下午,路上的人就多了不少。
老远瞥到钟时羲的身影,众人眼里神思各异,低声讨论。
“这就是郑梅兰家的亲戚?”
“对,就是他,上午我还和他搭话了。”
“郑梅兰真的死了?两个女儿还被人贩子拐了?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我也不太信,陈老三对媳妇多好的一个人,咱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怎么可能会败坏郑梅兰的名声?”
“我猜肯定是郑梅兰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陈老三一家忍无可忍,连祖坟都不让她进。”
“那陈老奶也是老糊涂了,都要入土的人了,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就这样说出来,以后让陈老三一家怎么混?”
“说的是,这事闹的,我们整个村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以后怎么走亲戚?别村的人该怎么看我们?”
“唉,真是脸上无光啊。”
有人好奇时羲的身份,也有人对他藏有警惕,心有怀疑,更有些人觉得此事一出,脸上无光,丢尽了人。
“得了吧,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就知道为你们男人说话,你咋不看看陈老三,看他这事做的地道吗?”
旁边的妇女听到一群男人的话,不忿地上去和他们掰扯。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是郑梅兰,就是做了鬼,爬也得爬到陈家讨个说法。”
“这还要什么说法?就他们他孬种样,直接吓死最好。”
“你们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脸上无光?男人犯的错还不让说了咋滴?”
“怎么不说,肯定得说,不说谁知道受了委屈的是郑梅兰,你看以前不就没人为她解释,我们才会误以为郑梅兰是坏人,陈老三才是疼老婆孩子的老实人。”
彪悍的女人惹不得,男人的话算是犯了众怒。
眼看着说不过她们,只能甩甩衣袖,摆出不屑与女人斗的架势。
“呸,一群孬种!”
女人宛若打了胜仗的雄鹰,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时羲路过的同时听到她们反击男人的话,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女人一出场,那就是胜利的号角在招手。
今日他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陈明珠白天在外待的太久,身体受损,此刻正在玉佩中温养。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平静无波地眼皮动了动。
她们是在为她妈妈抱不平吗?
她费力的竖起耳朵,可虚弱至极的身体难以承受,她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时羲今夜睡在了陈奶奶家,打算明天正式迁坟。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胳膊枕在头下,充当枕头。
“陈明珠?”
时羲等了几分钟,玉佩毫无动静。
这是还没醒?
他皱了皱眉,有些纠结他该怎么对陈老三一家?
陈明珠还在昏迷,他没办法和她讨论。
更不清楚陈明珠对陈家的感情如何,若是他私自动手,陈明珠又会是什么想法?
时羲正躺着,闭着眼思索。
带着冷意的月光透过车窗,停留在玉佩上。
玉佩周身冷气浅薄,之后一道虚弱的身影缓缓而出,飘向了床头。
“大骗子,你睡了吗?”
时羲睁开双眼,视线从屋顶的黑暗移到她身上。
他眉头一皱,盘腿坐起来,“你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你看到了”,陈明珠凄惨一笑。
时羲没有经历过,但他好歹活了那么多年,对这种痕迹并不是一无所知。
陈明珠身上的淤痕,分明就是情事后留下的。
而且皮肤青到发紫,甚至破皮流血,仅仅一眼,不用猜都知道生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但我气息不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装扮自己了。”
陈明珠站在窗边,头低垂着,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扣着。
她想,这副躯壳自己都嫌弃,更何况他人。
此刻的她,在他眼里,怕是肮脏透顶了吧?
可她能怎么办?
这就是真实的她,是睁眼醒来在荒郊野外的她。
陈明珠得不到他的回应,立马红着眼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污了你的眼,但我现在还不能走,你能不能...”
话未完,人就落进一道宽阔温暖的胸怀。
男人的手臂环在腰间,紧紧的,数不清的好多次,她都疯狂尖叫,躲避,从灵魂深处的颤栗。
陈明珠身体先是一僵,后又小心翼翼试探,宛若新生的鸟儿悄悄伸出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膀,蹭了蹭。
怀抱太温暖,温暖的她想不管不顾,放声痛哭。
可她不能,她要坚强,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