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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好奇,“什么无头大哥?”

她看向风明萧,咧起笑意,“风大哥,你的外号好奇怪啊。”

风明萧心下好笑,看着小丫头眯着眼,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又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软。

她叫李莲花是连名带姓的,轩辕琅也是。

唯独在面对风明萧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带上兄长的称谓。

除了她自己,在场三人对此并不见怪。

轩辕琅抬手去勾李莲花的肩膀,“来,跟我细说一下,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他实在好奇,李莲花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一个死局,将他从死牢里捞出来的。

李莲花还没说什么,风明萧一把给他掀开,满脸的嫌弃。

“你几天没洗澡了?”

“不是……”

轩辕琅抬手指他,又看李莲花。

李莲花无奈的耸肩,“回去再跟你细说吧。”

边上的昭翎笑着抬手一挥,“父皇说你护驾有功,赏你的。”

她后面的侍女递了一块牌子上来,还有四把钥匙。

轩辕琅一愣,转瞬便喜上眉梢。

当即一撩衣摆跪下叩头谢恩,“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那是一所皇城边的宅子,四把钥匙便是四进大宅。

连皇城司都知轩辕箫一家的居所,也不过三进。

以轩辕琅这样的身份地位,少说得再奋斗个十几年才能住上,如今也算因祸得福了。

送了宅子,人也接出来了,昭翎便没有再多留。

她实在嫌弃轩辕琅在死牢里带出来的那一身味,打算回宫沐浴更衣,好好补一觉。

送走小公主,三人一道去往轩辕琅那套新落地的宅子。

红墙青瓦,垂柳环绕。

院落里游廊曲折,青石板铺路。栽的是梅花,意境格外雅致。

这皇帝赏赐东西是真务实,除了这所宅子,还有金银布匹,都提前送来了。

除此之外,满院子的仆从也是赏来的。

轩辕琅笑着抬手,格外阔气,“李莲花,看上哪个院子,自己挑。”

李莲花随手指向那个栽了梅树的,“这个不错。”

轩辕琅颔首赞许,“我也觉得合适,梅树衬你。”

此处名唤落英阁,除了主厅后厨,一间卧室,侧面还有两间厢房,一个阁楼。

足够李莲花和风明萧落脚了。

安排好这俩人,轩辕琅便先去了皇城司内复职。

几日紧绷的精神状态终于得到松懈,李莲花长长舒了一口气,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刻。

窗前有一棵梅树,他斜靠在躺椅上打盹,梅花顺风飘落下来,悠悠坠入茶盏中,掠动起一阵涟漪。

茶盏中涟漪散去,四顾门内。

白衣红绸的少年人眉头紧蹙,翻动手中的信笺。

乔婉娩坐在案前翻阅卷宗,察觉到他心绪不宁,放下手中细毫。

“怎么了?”

单孤刀下位后,代理门主顺理成章的登上副门主之位。

如今整个四顾门的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乔门主。

李相夷放下信函,端起那杯茶,杯盖拂过上面漂浮的落梅。

他并没有喝茶,而是放回了桌上。

转身面向乔婉娩,手掌搭在膝上,指节轻敲,目露思索。

“笛飞声给我送来一封信。”

乔婉娩微微颔首,“信上说了什么?”

李相夷沉眉,“他说,李莲花没有回莲花楼。”

乔婉娩一愣,也升起几分担忧,“他去了哪里?”

李相夷答道,“京城。”

乔婉娩神思几转,启唇轻喃。

“京城……江湖上最难探知的,便是京中的消息。”

“他在躲我们?”

她秀眉微蹙,面露不解,“为什么?”

李相夷没有说话,他想起此次与李莲花分别之时,他所说的那些话。

四顾门和阿娩,都交给他了……

再看笛飞声信中所言,多赠他一坛送别酒。

心底那股不安愈发浓烈,他豁然抬眼。

“阿娩……”

乔婉娩一向是了解他的,只是对上一眼,便清楚他的想法了。

她朝李相夷莞尔,“去吧,门中一切有我,不必担忧。”

李相夷心头生出几分愧意,“辛苦你了……”

乔婉娩有些好笑的摇头,“辛苦什么,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相夷,四顾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什么都需得你亲力亲为。”

“匡正江湖,惩奸除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李相夷看着她,唇畔勾起笑意。

从阿娩做了副门主之后,他身上的担子的确轻了许多。

与单孤刀不同,她极少与自己出现分歧。

而且心细周全,若有什么地方不妥,她定会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阿娩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她的自由,但如今这样的并肩而行,很好。

他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感觉。

只是每个夜幕降临的晚间,日暮初晓的清晨,她院中不断起落的剑影,都在清晰的表述着。

她走到这一步,有多辛苦,有多劳累。

她从来不怨,不诉苦,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看着妃色长裙的女子,温声道,“阿娩,等我回来。”

乔婉娩微微颔首,眼眸中闪烁着光亮,“等你回来。”

一言辞行,横剑跨马。

李相夷当天下午便一骑绝尘下了小青峰,直奔京城的方向去了。

离山之前,他往金鸳盟去了一纸传书。

两日后,金鸳盟便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笛飞声抬指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我去寻他】

笛飞声收起字条,眼眸低沉片刻,扫过桌上那一坛酒。

半晌,撑桌起身,扬声唤:“无颜,备马。”

抄起书案上的长刀,步履生风出了房门。

……………………………

李莲花悠哉于京中度过两日,落英阁中有小厨房,配了专门的厨子。

想吃什么只需要吱个声,就能做了端到他面前来。

每日闲暇,要么东阁翻翻书,要么西楼遛遛弯,好不惬意。

什么都挺好,除了风明萧总有些心不在焉。

在这人第三次吃饭走神,一口吃下去一整块齁咸的腐乳时,李莲花终是叹了一声。

他放下筷子,给风明萧倒过去一杯茶水。

风明萧抬手接过,喝得太急险些呛了。

“多谢,咳咳……楼主。”

“咳咳咳——”

李莲花看他一眼,又拂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明萧啊,你这几日,可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风明萧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归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水,茶是上等的君山银针,是皇帝听说他居于此处后,特意赏的。

“明萧,你与我相识不算长久,但重在交心。”

李莲花放下茶盏,正了神色看向他。

“你虽以下属自居,我却一直当你是交心的朋友。”

风明萧自然是知道的,他抬起头,看着李莲花。

他自然知道,也正因如此。

他才不想让李莲花死,心甘情愿以命换命。

“我不敢自诩有多了解你,但多少呢,也算清楚你的性子。”

“当日在大殿上,听闻锦安公主的埋骨之处,你不可能不为所动。”

风明萧苦笑一声,垂下了眼。

“楼主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李莲花抿唇一笑,微微摇头。

“中州相距不远,往返半月足够了。”

“你去一趟,将你娘的遗体安置妥当,再来寻我。”

风明萧皱眉,“我不放心你……”

李莲花抬手制止他,“别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了十年,这不是好好的过来了吗。”

“你安心去,我在京中等你回来。”

他拂袖撑膝,好整以暇的看着风明萧,“怎么,你自己说能续我三个月的命,如今没自信了?”

风明萧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中州距京城八百里,若是快马加鞭,来去一趟七日足矣。

安顿好了娘亲,他才能心无挂碍的将护心痋换给楼主。

终究,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属下一定快去快回。”

李莲花只是笑笑。

你啊,最好别回来。

既然做了决定,风明萧便不打算耽搁。

楼主的时间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收拾好行囊,替李莲花开了半个月的药。

李莲花不太情愿,颇有些嫌弃的瞥一眼堆成山的药,“你不是说不喝药吗?”

风明萧有些无奈,“楼主,我不在你身边,你得好好吃药。”

李莲花苦着脸摆了摆手,“罢了,喝就喝吧。”

他一路送风明萧到门外,正好遇上出门上值的轩辕琅。

轩辕琅看他提着行囊,便问他,“无头哥,这是要去哪儿?”

风明萧白了他一眼,开口道。

“楼中出了些事,我得回去处理一趟。”

“棒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监督李莲花喝药。”

“得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知道吗?”

轩辕琅对他的医术是有认知的,事关李莲花的身体状况,当即点了点头,抬手拍上风明萧的肩头,“放心,他不喝我就给他灌下去。”

边上的李莲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了嘴。

风明萧翻身跨马,抬手挽了几圈缰绳,回眼看向李莲花。

“楼主,等我回来。”

李莲花笑着挥手,并不答话。

风明萧纵马疾驰而去,白马青衣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边上的轩辕琅这才压低声音与李莲花道,“我要是猜得不错,他去寻长公主的尸骸了吧。”

李莲花斜他一眼,神色不言而喻。

轩辕琅只当看不见他这‘就你话多’的神色,上下打量李莲花。

听他们叙述过此案,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李莲花更像长公主世子。

“你那毒不是解了吗,现在这究竟又是什么毛病?”

“看他那副牵肠挂肚的样子,就跟我一眼看不住,你就能死在落英阁似的。”

李莲花笑了一声,“能有什么毛病,他呀,就是关心则乱。”

轩辕琅摇了摇头,拱手作别,上值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随口的戏言,很快就能应验。

可谓,一语成谶。

轩辕琅答应下来的事,一向说到做到。

他说看着李莲花喝药,就是看着喝药,直勾勾盯着他把一整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

又苦着脸去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开始几日,他还能调侃李莲花,笑话他这么大年纪了,跟个小孩似的怕苦。

后来,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李莲花这药见天的喝,养身子的补品一碗一碗的吃,但身子却越来越差。

入夜在落英阁能咳得西楼都听见,惊天动地的咳,咳上大半夜没什么力气了,才能静下来。

轩辕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开始慌了。

李莲花本就清瘦的身体,就这么日渐消瘦下去,愁得他头发都要白了。

落英阁里,暖阳透过梅枝打落下剪影。

李莲花裹着厚重的狐裘坐在树下,面前有一方石桌,摆了棋盘。

他抵唇低咳两声,手心已经染了血。

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连忙抬手擦去掌中的血迹,将帕子收入袖中。

轩辕琅带着一个御医快步进门,一见了他,微微愣神。

“你怎么起来了?”

说罢,快步上前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再给他搭上一层保暖。

李莲花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就是出来晒晒太阳。”

他如今这副模样,已经是强弩之末。

说不清还有几日可活,他只想再晒晒太阳。

轩辕琅回身道,“苗太医,你快给他看看吧。”

那太医上前几步,在李莲花边上坐下。

他探手把脉,李莲花的手腕已经苍白得看不出什么血色了。

片刻之后,那太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李莲花低声开口,“我自己心中有数,先生但说无妨。”

太医虽有不忍,还是叹息道,“轩辕大人,这已是无力回天的死脉,下官实在没有办法。”

轩辕琅面色一凛,怒斥他,“胡说八道什么!”

那太医摇了摇头,无奈提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这不是第一个了,宫中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怎么都无济于事。

轩辕琅站起来,看着有些焦急,但他又强撑着并不表露。

“李莲花,你别听他胡言乱语,这就是个庸医!”

李莲花比他要气定神闲得多,除了苍白的面色之外,他半点不见重病之人的愁容。

他有些好笑,“你小子,那可是宫中御医,你骂他岂不是连陛下一块儿骂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