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名册上写着的靖安侯府世子及世子夫人几个字时,甄舒脑袋瓜子下意识的‘嗡’了一声。
她想到了梁安,也不知道他从盐林回京都没有,不知道他查清楚自己的腿是怎么一回事没有。
虽说当初那件事她做的还算隐秘,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甄舒始终有些担心事情会败露。
倘若是梁安知道当初他的腿是她让人打断的,怕是要记恨死她的。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这世事无常,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那梁安就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皇城根下天子脚边,她就不信靖安侯府能横着走了。
宋鹤此时心绪不宁,他看着远处马车上下来的雍容妇人,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
大长公主府,五个鎏金大字的匾额挂在五间大门前,华盖双轮翠帷马车上,大长公主姿态优雅地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她不知道正避让在一旁的马车里,有人正朝这边打量。
不过就是知道了也无妨,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大家都早就司空见惯了。
宋鹤看着那门前的两尊比人高的麒麟,眸子不由眯了眯,他怎么会觉得这里如此的熟悉呢,自己从不曾来过大长公主府,自然不曾见过这里的一切,可此时他看着这门前的场景,竟然有种重返故地的错觉。
之所以称之为错觉,是宋鹤确定自己的确从来没来过这里。
可这样熟悉的感觉却让他无法忽视,他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点在读书上让他受益良多,他从来不会产生这样莫名其妙的错觉,宋鹤吁了一口气,胸口一阵的翻涌。
他的记忆里,宋家祖上不在盐林,是发大水时逃难到盐林的,因而在盐林,宋家举目无亲,只有一家老小独自过活。
他爹是在码头做挑夫的,母亲靠给别人洗衣过活,两人早早的离世,也是因多年劳作积劳成疾最后油尽灯枯的,而自己也不得不在八岁开始就学着照顾小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邻里街坊都可怜他们,时常会搭把手,他也算是吃了几年百家饭的,这几年的日子一言难尽,他只记得母亲去时叫了他才床前说话,嘱咐他永远要记得,他和妹妹是亲骨肉,一定要照顾好小妹。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急着他娘临终前的嘱咐,字有小成后,寒冬腊月里满手冻疮的写对联挣银子,帮人写信写挽联写春联抄书,这些事他都做过,如今想来,却从不知道宋家的根在哪里。
思及此处,宋鹤不由打了个激灵,自己不过是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府的大门,就这样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觉得祖上和皇族有什么关系不成。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将帘子放了下来,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已经进了府,大长公主也进了正门,马车夫缓缓的驾着马车从公主府前驶过。
可就在驶过的那一瞬间,已经进门的大长公主忽然皱了皱眉,回头看去,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辆马车刚驶过去。
宋鹤回到宣平伯府,心绪却还有些飘忽,走到二门处才发现,小妹身边的丫鬟婵儿正守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
婵儿见宋鹤回来,笑着福了福身,恭声答道:“明灿娘子说,郎君回来请您过去一趟。”
宋鹤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去了客房。
屋里,宋明灿没精打采的歪在临窗大炕上,望着窗外的萧瑟,心情低落。
听见动静,她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宋鹤几步进了屋,婵儿在门口止步,屋里的娟儿奉上了热茶,又拨了拨暖炉里的炭火,转身去了外间。
看见多日不见的阿兄,宋明灿‘嘻嘻’的笑了两声,喊了声‘阿兄’。
“出了什么事,急的让丫鬟在门口等,这大冷天的,你可知外面雪堆得多厚?”
言下之意是想说宋明灿摆小姐架子,不把下人当人看。
这当头棒喝让宋明灿先是一愣,旋即委屈上头,眼框就是一红。
“阿兄,我没有。”
也不知道是说她没有耍小姐架子,还是说她没有叫婵儿去门口等。
宋鹤想到甄舒说的让他不要太过严厉,这物极必反,有时候太过严厉反而会让人不肯接受好的建议,想着,他面色微缓,轻咳了两声。
“好了,说吧什么事?”
宋明灿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这才道:“文娘子和何娘子都受了风寒,说是近来不能教我了,可我寻思着我的绣工就差一把火候了,不想半途而废,就像……就想能不能再请一位师傅来教我。”
她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忐忑不安的看着阿兄,等着阿兄点头。
却不曾想,宋鹤笑了两声,道:“原是为这事,我看那倒不必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后你嫁人后想必也用不上自己亲自裁布做衣的,只要会些缝缝补补就是了。”
说着话音一转,“倒是德行方面是我疏忽了。”
宋明灿听着胸口一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嘴角翕翕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的两位师傅是我不打算留的,准备等开了春就送她们回盐林去了,至于你还想学什么,请什么师傅,你为何不找你的嫂嫂?”
他目光再次严厉起来,宋明灿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下不由发虚。
“你的师傅都是你阿嫂请的,我也不好越界来管,再者如今你也有林家娘子相伴,倒也不急这些了。”
宋明灿看着阿兄,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句:“我怕阿嫂不答应。”
这话宋鹤听着不禁好笑,“你也知道得罪了人,不好开口?”
宋明灿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着,不由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
“往后关于你的事,都由你嫂嫂做主,她既然是你过了门的嫂嫂,一则长嫂如母,二则男主外女主内,后院的事情都该她管。”
宋明灿难掩失望的垂下了头,闷闷的‘嗯’了一声,宋鹤也不多停留,想到从外面带回来的零嘴,让人拿了一包出来,转身回了西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