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屋,掩上门,刘婆子领着一众粗使婆子在门口守着。
甄舒把宋鹤的打算告诉了母亲和大哥,李氏当下便答应下来,“娘听你的。”
她自然是相信女儿女婿的,毕竟甄家那么大的事,也是多亏了宋鹤才化解了,如今再生风波,她更加不会质疑了。
甄崇点点头,沉吟着开口:“只是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些,我还是觉得最保险的法子就是你们回来住,咱们家护院家丁众多,他们还想故技重施也不容易。”
被甄崇这么一说,李氏也是忧心忡忡,“不如咱们进京吧,再如何京都也是皇城脚下,那些人怕是也会有些忌讳吧,现在盐林城这样混乱,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几条路宋鹤也不是没有想过,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一味的守,只会主张敌人的攻。
九月二十,经过两日的详细比对和调查,衙门判定两具焦尸不是宋宅的两位女男主人,可两个人却至此没有出现过,如今是不知死活,甄家人免不得要演上一场的。
甄家接二连三的风波平息又起,闹得人心惶惶的。
夜深人静,江浦院的西窗前还透着烛光,甄舒伏案疾书,神色肃然。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眼见得都要进十月了,宋鹤那边却忽然没了消息。
甄舒着急,却也只能暗中怕林安慧帮着查查。
南园近来清闲许多,除了几家结亲贺辰的,就很少外出了。
林安慧对常鸣先生是很喜欢,可接二连三的要南园班子帮着差事情,她也有些疑惑起来,虽答应继续帮着查和要新话本外,就是想见见常鸣先生。
甄舒暂时搪塞过去,心里也有了告诉林安慧自己真实身份的想法。
她现在之所以能差遣林安慧替她办事,不是因为她是南园的班主,而是林安慧痴迷于从她手下流出的话本,可若是长此以往,难免让人觉得她有欺人之嫌,到底是不妥。
莫娘子最近病了,甄舒受她良多裨益,不想此时还劳动她,索性第二日就约了林安慧在南园见面。
南园是盐林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坐落在离九天楼不远的锦衣里,锦衣里一片几乎都是闹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南园就坐落在闹市之中,漆门竹院,琉璃青砖,院子里曲折回绕,石屏假山,丛竹簇花,处处透着雅致,令人耳目一新。
穿过竹坞,就依稀听见有戏曲声隐隐约约,今日南园是满客,甄舒只看了一眼那边的看座,另一边的竹林小径上就走来一眉目清秀的青衣姑娘。
“是今日班主等的人吗?”
甄舒微微颔首,那姑娘便欠了欠身,转身往回走,甄舒不疑有他,转身跟上。
出了竹坞,便是与寻常小院别无二致的一处院落,不过这里古木参天,树荫蔽日,显得格外幽深。
“班主就在里面,请。”
那姑娘说完转身就走了,甄舒抬眼打量了四周,这才进了院子。
林安慧这人甄舒见过,她虽是班主,却已经不登台了,只是班子里排戏都得由她亲自指点,她是出了名的爱戏如命,对上台的角十分严厉。
因而留在南园的角儿们都是格外出挑的,南园也甚少收新徒。
林安慧是从京都来的,只是为何没有留在京都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关于林安慧的消息都是甄舒零零碎碎收集到的,这也是她第一次约见林安慧。
屋门大敞着,淡淡的清烟袅袅绕梁,屋里有浅浅的木樨香。
这一路过来都没有人,甄舒觉得有些神神秘秘的,脚下也不禁多了几分小心。
“常鸣先生?”
一道意料之外温和的声音响起,甄舒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一旁杏黄衣裳的女子。
她一时间没认出来,几息后才确定,这就是林安慧林班主。
“林班主,是我。”
林安慧眼底有讶然,神色却依旧自然。
她显然也没想到能写出‘千门怨’和‘故宅旧风波’的常鸣先生竟然是一个女子!
甄舒笑着将帷帽取下,“女子行走于世艰难,有些时候不得不设法做些掩护,否则唾沫星子也得把人淹死。”
林安慧自然不会觉得这话是甄舒的真心之言,不过是客套罢了。
甄舒甄家四娘子,盐林城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还有谁家娘子名声比她更臭的?林安慧觉得自己短识,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若是真在意,怕也不会让自己的羽毛沾上秽物。
她笑而不语,做个了请的手势,“斟了杯粗茶,请常鸣先生移步品用。”
甄舒不觉有些好笑,对林安慧打心底生出了几分喜欢来。
这样一个人,像是溪中水,坦然而温和,却不会丢失自己的方向,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甄舒今日只简单的将青丝挽了个转儿,穿了件简单的藕荷色薄衫和白色的挑线裙子,戴着帷帽,一下就能淹没在人海里。
只是一取下帷帽,她那身清丽出尘,婉柔娟秀的气质就让人无法忽视了。
林安慧不禁有些诧异,这样美好的一个人,竟然有着那样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她也没有在这上面多加纠结,她很快言入正题,开门见山的问起甄舒此番亲自来南园的来意。
这些日子‘常鸣先生’都没有露过脸,有事都是让与她颇有些交情的莫娘子带信,忽然要亲自见她,还是在宋家那场大火里消失的甄四娘子,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甄舒欣慰于林安慧的机智,也喜欢她的洒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拐弯抹角就不好了。
她把来意直接了当的告诉了林安慧。
林安慧就猜到此番定然和宋家那场火脱不开关系,却还是有些意外于自己猜得太准。
“南园要收集情报容易,可此事已经过去半个月,关于此事的消息少之又少,此时要查,想来是不容易了。”
甄舒抿唇一笑,“若是太简单的事,又怎么能劳动林班主。”
话音落下,两人会心一笑。
“这茶不错。”
“常鸣先生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