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在汤护拒绝了杨嗣昌的买粮提议后他也没有多呆,站了起来拱手向几人告辞。
看着汤护远去的身影,杨嗣昌变得沉默起来,而程国祥则是一脸沉思,这两人不说话了,刚才一直当看客的郭汜却开口说话了。
“杨阁老,这个汤护还真是油盐不进啊,看来一些人却是要失望了。”
杨嗣昌一反刚才的怒容,脸色奇迹般的恢复了常态,反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说道:“意料中的事,岳阳此人本官还是很了解的,此人的特点就是言出必践,答应了你的事他一定会做到,可谁若是看他好说话想要占他的便宜那就要做好被他反击的准备了。”
郭汜大笑起来,指着杨嗣昌笑骂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干嘛还来这么一出,你就不怕得罪了忠勇侯,被这样一个人惦记上即便你贵为当朝首辅也不好受吧?”
杨嗣昌苦笑起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岳阳此人虽然嚣张跋扈,但心胸还没那么狭窄,今天之事即便传入他的耳中他最多也只是一笑而过,可老夫今天若是没来这么一出的话日后那些人若是为难起老夫来可是够老夫喝一壶的。”
郭汜也轻叹道:“这些人也太过了,如今京城里已经是饿殍遍地百姓民不聊生,可这些人还在大肆囤积粮食想要大赚一笔,老夫也不知该如何说他们了。”
一旁的程国祥也插嘴道:“杨阁老、郭祭酒。依下官所见,此事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的,不如还是将事情交给皇上。由皇上处置为好。”
杨嗣昌和郭汜听后也只能是轻声一叹就不再说话了,虽然杨嗣昌可以说是大明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利的一个人,但有些事情如非必要他是不会去触碰的,毕竟管这种事情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罢了,反正老夫的意思已经到了,接下来此事就跟老夫没有关系了,若是他们还不死心就自己跟岳阳去争吧。老夫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且不提杨嗣昌这几个人的反映,汤护出了国子监后。回头望了望国子监大门口的那两颗古槐树,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在那张大肥脸的衬托下眼睛小得几乎看不到。嘴里楠楠的说道:“哼……侯爷说得还真是不错啊,杨嗣昌这些人纯粹就是个只会趋利避害的人。但凡是对自己不利的事他是坚决不会沾边的,只是如今你已经身为首辅,有些事是你想不沾就不沾的么?”
当汤护走出国子监不远后,一名短衫打扮的仆役牵着两匹马来到了他的跟前恭敬的站定,汤护从他的手中接过马缰后淡淡的说道:“马上回粮店总部,另外通知下去,从明日起所有粮店开始售粮。”说完,汤护跨上了马背,轻轻一夹马肚子随后这匹马便朝着前方小跑而去……
夜已深。暖香阁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崇祯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坐在龙案前埋头批阅奏折,当崇祯头也不抬随手拿到一本明显和平常的折子不一样的奏折时。他的目光习惯性的看了看奏折立刻就发现了这份奏折所用的纸张和一般的折子不一样,他的精神顿时就是一震。
说这份奏折和别的奏折不一样是有原因的,封建时代的造纸业已经很发达了,但好的纸张产量还是不多,因此下面的官员给皇帝上的奏折所用的纸张五花八门什么纸都有,最荒唐的连用厕纸当奏折的都有过(别笑。这是真事),就连崇祯皇帝为了节省开销。他所用的纸都只是一些普通的纸张,但唯独在满朝的文武里只有一个人所用的纸张是最特别的,这个人就是岳阳。
自打来到明朝后,岳阳就对这个时代的纸张满是腹诽,一般的纸张不是吸水性太差就是不够白,要不就是太薄或是太厚,而好的纸张例如宣纸之类的价格又太贵,因此岳阳就从现代弄来了一批高档的印刷用的a4纸,平日里他无论是办公写信还是处理文件都是用它,后来就连给朝廷的公文和写给崇祯的折子用的都是这种纸张,久而久之这种岳家“自产自用”纸张就被人戏称之为“岳纸”,由于崇祯也收到过几次用这种纸张写的奏折,是以对它的印象很是深刻。
朱由检是个勤奋的皇帝,这点在历史上是被公认了的,朝中无论大事小事的奏折他都要看上一遍,不如此他就不放心,在每份奏折的封面上写上简介估计这也是他的“首创”吧。当朱由检看到这封奏折所用的纸张和上面注明的姓名时,他的心中顿时就是一顿,一股既欢喜又有些忧虑的心情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写这份奏折的人自然就是岳阳了,他在奏折里首先向崇祯报告了近段时间的情况,虽然岳阳没有详细的说明攻占山海关和锦州的战况是如何的激烈,但崇祯看到山海关和锦州一共杀敌近五万时,他的心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朱由检是心疼啊,这些死掉的人原本都是大明最精锐的将士,现在却因为某些人的贪婪自私和自己的一道命令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按理说大明在册的士兵很多,足足有两百多万,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目前还有战斗力的绝对不超过一成,而且在这一成里还包括岳阳手中的那支宣大军。
大明能打的军队就这么多,可现在一下子就死了四五万,朱由检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正心疼得滴血。当朱由检看到奏折的最后写着的“至此,辽东之地已然全部收复,臣当为我大明守土开疆”这句话时,朱由检心中先是一阵欣喜涌上心头,随即又深深的涌起一丝恐惧。现在的大明还有人能制衡得了岳阳么?
感到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朱由检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门前推开了大门。
“吱呀呀……”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大门的打开,一股寒冷的北风裹挟着片片雪花飞了进来。顿时就将原本正站在门旁打瞌睡的两名小太监给惊醒了,当他们看到崇祯竟然自己推开了大门想要走出去时,两人的瞌睡虫顿时便飞到了九霄云外,一名小太监吓得跪在了地上哭泣道:“皇上,现在已是深夜,您可前往不能出去啊,要是被冻出个好歹王公公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太监。崇祯纵然是想发火也是不忍,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两个奴才哭什么。朕不过是心烦了想到外头走走,你们怕什么?”
“皇上,您可万金之躯,一身安危系天下。怎可在如此天寒地冻之时到外头去呢。您若是真想出去也得等到明日天亮之后方可啊!”两名小太监把脑袋磕得帮帮响,就是不让崇祯出去。
看着跪在地上磕得脑门都变得青紫的太监,崇祯自嘲的一笑:“别人都羡慕朕是九五之尊,可谁又知道朕连出去赏夜景都不可得,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两名太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在皇宫里的下人性命真的不值钱,每年因为种种原因死掉的太监宫女不知有多少,他们可不想变成下一个被打死的冤死鬼。
“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看到两名跪在地上的太监那副可怜样。崇祯轻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起来吧,朕不出去了。”
“谢皇上恩典!”听到崇祯这么一说,两名小太监这才麻利的爬了起来。然后一起合力将大门给关上。
崇祯正要走回龙案继续批阅奏折,突然一回头问道:“王大伴哪去了?”
一名小太监赶紧上前殷勤的回答道:“回皇上话,王公公已经回去歇息了,您若是想传唤王公公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哦……不必了!”
崇祯这才想起来,王承恩由于年纪大了,精力也开始不济起来。晚上也不能陪着自己熬夜了。只是习惯了王承恩在一旁伺候的他骤然看到到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感到很是不适,好在今天的奏折已经批阅得差不多了。崇祯又将剩下的几本折子匆匆看了一遍后,发现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匆匆批示了几下放在了桌子上。
办完了一天的工作,崇祯这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旁边的小太监早就时刻关注着崇祯桌上的奏折数量了,看到崇祯办完了事,他们赶紧小跑上来殷勤的说道:“皇上,您打算在暖香阁将就一宿还是到哪位娘娘那歇息?”
崇祯想了想说道:“朕好久没有去皇后那了,今晚就去坤宁宫吧,至于龙撵就不用传了,咱们一路走过去顺便活动活动。”
“是!”
两名小太监应了一声,一名拿来了厚厚的披风为崇祯披上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另一名则跑去打开了大门。
坤宁宫距离暖香阁可不近,足足有一里地远,当崇祯来到坤宁宫时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已经睡下的周皇后赶紧起来将崇祯迎了进来,吩咐身边的宫女将大门关上将火盆拿来,弄好这一切后周皇后这才站到崇祯身后帮他把身上的雪花拍掉,这才将他的披风那了下来。
将崇祯拉到了火盆处坐下,周皇后埋怨的说道:“陛下,如今已是亥时,这么晚了您也早点歇息才是,干嘛还来臣妾这里,须知明日您还要早朝呢。”
崇祯笑道:“朕也是好几日未见到梓童了,今晚批完了奏折想要看看你所以就过来了。难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朕吗?”
周皇后娇嗔的白了崇祯一眼:“陛下又在乱说话了,您可是真龙天子,臣妾哪敢不待见您啊!”
“真龙天子?”崇祯乍听到这个词不由得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苦笑道:“朕这个真龙天子的日子可是难过得紧啊,有时候朕真希望不是什么真龙天子,朕只想和梓童好好的过上几年寻常百姓家的生活。不用每天批着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
听着崇祯发着牢骚,周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丈夫需要的只是一个聆听的听众。
又说了一会。崇祯看了看周皇后这才笑道:“梓童,听朕说了那么牢骚多你是不是很烦啊?”
“哪的话。”周皇后柔顺的笑了:“陛下虽是天下共主,但也是臣妾的丈夫,能亲耳聆听听到一国之君发牢骚那也是臣妾的福气呢。”
“呵呵……你呀!”崇祯伸手指了指周皇后眼中露出了温馨的笑意。
周皇后是苏州人,父亲周奎,母亲丁氏是周奎的继室,家境清贫,周皇后年幼时就操持家务,迁居北京后周奎在前门大街闹市以看相算命谋生。
和崇祯结婚后也秉承着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她和崇祯之间的夫妻感情可以说是情深谊笃的,崇祯也一直很尊重这位发妻。两人平日里相处得也很是随意。
享受着难得的夫妻之间的温馨,崇祯过了一会才叹道:“梓童。朕适才收到了一份奏折,朕看后却是又喜又忧,一时心乱如麻,是以想来你这里坐坐。”
周皇后美丽的大眼睛转了转。轻笑道:“皇上先别说,让臣妾猜猜,这封奏折一定是忠勇侯岳正宏送来的吧?而且辽东之事已经已经被他平息了吧?”
崇祯闪过一丝愕然之色点头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梓童的眼睛,正是那岳正宏送来的奏折,山海关和锦州确实已经被他拿下,只是吴镶、祖大寿之流竟然冥顽不灵试图抵抗朝廷大军,这一仗下来辽东将士伤亡了数万,这些可都是我大明的精锐啊,朕能不心疼吗!”
周皇后看着崇祯柔顺的说道:“皇上。如今能让您如此失态的除了忠勇侯臣妾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是啊!”崇祯轻叹了一声:“梓童不愧是朕的发妻,深知朕心啊!”
周皇后美目流盼的给了崇祯一个白眼,一时间风情无限。让崇祯看得有些呆了。
看到崇祯的样子周皇后心中一喜,娓娓说道:“若臣妾所料不错的话皇上是在担心那岳正宏将来尾大不掉给大明江山带来隐患吧。”
崇祯苦笑道:“那岳阳现在就已经尾大不掉了,如今我大明江山是什么样梓童想必也清楚,说是风雨飘摇也毫不为过,朝中那些大臣们若是做起道德文章来那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可让他们出主意或是替朕分忧却没有一个行的。唯一一个杨嗣昌现在也是孤掌难鸣,朕实在是太累了。”
看着脸上露出掩饰不了的疲惫之色的丈夫。周皇后心中一阵心疼,他在崇祯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搂住了崇祯的腰将脸贴在丈夫的怀中轻声道:“皇上,臣妾是一介女流,也不知道什么治国的大道理,可臣妾时常就在想,为何那岳正宏区区一个秀才出身的武将能在五年内将从一个团练做到今日的忠勇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抚民,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将一个贫瘠的山西变成如今的西陲江南,可朝中那么多饱读诗书的才子下放到下面连一个县都治理不好,何解?为何皇上不能让岳正宏来朝廷替皇上分忧呢?”
“岳阳?”崇祯心中一动,随机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苦涩摇头道:“梓童说笑了,岳阳此人桀骜不驯,岂肯入朝为朕分忧,即便是他肯入朝为朕分忧,可朕又岂敢重用这样的人?”
崇祯的话道出了帝王心中的忧虑,对于任何不受掌控的人或是势力他们都会将其视为威胁,也绝不会真正放心的使用,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唐代以后华夏历朝历代实行的都是重文轻武政策的缘故了。
周皇后美目一转,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皇上,您之所以不敢重用岳正宏原因不外呼就是岳正宏此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生怕他手握大权后对我皇家构成威胁,是不是这样?”
崇祯听后点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周皇后也沉默了,这是个无解的题,朝中的大臣一个个都是只吃饭不能干事的废物,能干的岳阳崇祯又不敢用,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想得有些苦恼的周皇后不由得叹道:“唉……要是这岳正宏跟我们是一家人就好了,这样您也就可以放心用他了。”
“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皇后的话听在崇祯耳中却立刻让他心动一动。他脑子转动了几下神情一会欣喜一会郁闷,最后轻叹着嘀咕了一声:“唉……还是不行……太小了。”
“什么太小了?”周皇后有些奇怪的问道。
崇祯有些赧然道:“朕是刚刚是在想宫里有哪位待嫁的公主可以许配给岳阳,可想来想去却发现没一个合适的,是以才说出了那番话。”
周皇后眼睛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下来:“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先帝并未留下子嗣,即便有公主也早就出嫁了,现在还真没有哪位适龄的公主可以许配给他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