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快,严楚斐给他发来了两个字,“怎样?”
霍冬狠狠咬着牙根,近乎苦大仇深地盯着“怎样”两个字。他纠结又犹豫,转头再看了眼厨房里的迟勋,同时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响起刚才迟勋的那句“有些事你觉得委屈的可别人却会觉得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又酸又涩。
其实,他很想澄清,保护严甯他并不是真的觉得委屈,这只是他害怕自己沉沦而找的借口。
若不是迟勋提醒,他真的还没想过,或许他一直“弃如敝履”的人,在别人心里却是心肝宝贝……
心肝宝贝……
狠狠拧眉,心,微微抽搐。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竟觉得迟勋刚才看严甯的眼神……太过温柔!
难道迟勋……
霍冬悚然一惊,脸色微变。
那样的想法一起,他不由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霍冬你是吃撑了吧?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人家迟勋修养好,对人向来都是彬彬有礼,对女孩子更是风度翩翩,并非对严甯一个人特殊,你少猜忌!
可是……
真的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吗?
他与迟勋认识已快二十年,两人一同接受训练,一同接受各种考核,他们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战友,他们甚至亲如兄弟。
所以,他们非常了解彼此!
也所以,他的胡思乱想并非完全没有根据。
思及此,霍冬心中又是一痛。
心一横,他摁亮本已黑屏的手机,打开微信,果断向严楚斐发去三个字——
“我答应!”
……
“迟勋,端过来。”
迟勋做好炒饭,刚走出厨房,窝在沙发里的严甯就腾地站起来对他招手。
没有任何异议,迟勋端着炒饭走进客厅。
接过迟勋递过来的炒饭,严甯把炒饭放在茶几上,自己则盘腿住在茶几和沙发的中间。
迟勋转身又进了厨房。
“你能不能有点样子?”
严楚斐皱眉看着妹妹那没有丝毫形象的坐姿,俊脸顿时布满愠怒,冷冷嫌弃。
“我怎么了?”严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炒饭放嘴里,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反问。
嗯,好吃!
可能是真饿了,也可能是迟勋做的炒饭太好吃了,反正严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饭上。
迟勋把炒饭做得香喷喷的,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油腻,里面还有各种蔬菜,红的绿的黄的好多种颜色,好吃又好看,还营养丰富。
“吃饭就该去餐桌上,把客厅弄脏了你收拾?”严楚斐冷睨着坐在地毯上吃饭的妹妹,不悦地呵斥道。
严甯不以为意,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阿姨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会收拾。”
“若阿姨一时半会儿没回来呢?”严楚斐今天像是存心要挑刺儿一般,冷着脸道。
严甯默默翻了个白眼,强忍着心里那急欲发飙的冲动,抬眸,对哥哥甜甜一笑,媚声娇嗲,“那就让它脏一会儿呗,反正不会叫六阿哥您来收拾,您急啥呢?!”
她这饱含着浓浓讥讽的话,比直接发飙还让严楚斐火大。
严楚斐俊脸阴沉,眼底寒光乍现。
严甯无畏无惧,保持着甜甜的微笑,一脸天真无邪地咬着勺子,模样无辜地看着哥哥。
她看似笑靥如花,可目光丝毫不比严楚斐温和,同样冷厉似箭。
兄妹俩冷冷对视着,气场竟不相上下,剑拔弩张,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霍冬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看着有点针锋相对的兄妹俩,虽知道这是六少在做铺垫,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他担心她脾气犟起来,真惹怒了六少会被惩罚……
正是气氛僵到谷底的那刻,迟勋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了过来。
“没事,我收拾。”迟勋一边把牛奶放在严甯的左手边,一边淡定从容地微笑道。
严甯有些惊讶地看着冒着热气的牛奶。
她没要求牛奶。
“谢谢!”她抬眸看着迟勋,对他微笑,特别感激地道谢。
她所认识的男人中,要么粗枝大叶,要么大男子主义晚期,根本没有一个能像他这样温柔体贴,他似乎总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非常周到,让人对他特别放心。
严甯在对迟勋微笑的时候,心里则忍不住感慨,这个男人又帅又体贴,以后谁做了他的妻子肯定幸福死了。
迟勋眉梢带笑,对严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
两人这副“眉来眼去”的互动,看在严楚斐和霍冬眼中,都不由有些心惊肉跳。
“迟勋,你是保镖,不是保姆!”严楚斐斜睨了迟勋一眼,淡淡的语调饱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提醒。
迟勋情商高,智商也不低,自然听懂了严楚斐的话中话。
他抬眸看向严楚斐,一脸坦荡地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六少不用想得太复杂!”
迟勋已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严楚斐也好再多说什么。
默了默,严楚斐睨着正大快朵颐的妹妹,“七仔!”
“嗯。”严甯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顺便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混下去吗?”严楚斐眼底泛着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气恼,语气稍显严厉地问道。
严甯微微一怔,然后放下牛奶,歪着头看向哥哥,“不然咧?”
“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严楚斐皱眉。
做点什么?
做什么?
不!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这样混吃等死地过下去就好。
她已经看清了,也已经认命了,反正她这辈子就是倒霉的命,她想要的统统都得不到,所以她努力有什么用?
她懒得努力!
与其拼死拼活地努力表现自己得到的是一盆又一盆的冷水,那她还不如省点力气吃饱喝足做只胸无大志的懒虫。
“不想!”严甯低头,继续吃饭。
她回答得干脆又果断,气得本是假装生气的严楚斐顿时真的生气了。
“你这是立志要当一辈子米虫?”严楚斐的脸色冷了下来。
“有何不可?!”严甯态度散漫,根本不把哥哥的怒气放心上。
“你就不想充实自己吗?”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不需要充实。”
严楚斐气急败坏,腾地坐直了身,瞪着妹妹,“你还不需要充实?你连大学都没念完你丢不丢人?!”
“我丢人的何止是大学没读完,我丢人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若真这么看不惯我以后可以别回来,或者——”严甯一边慵懒娇嗲,一边再次抬头,小脸布满冰霜,噙着冷冷的笑看着哥哥,在微微停顿之后,接着说道:“你让四叔把我撵出去也成!”
“严甯!!”严楚斐震怒。
啪!
“怎样!!”
严甯一巴掌把勺子狠狠拍在茶几上,力道之大,有种茶几都快被她震碎的感觉。她不甘示弱,伸长了脖子与哥哥对吼。
兄妹俩的分贝同样高亢,互瞪着彼此,仿佛他们不是相亲相爱的兄妹,而是积怨已久的仇人。
此刻严甯的脸色有多冷,心就有多痛,她觉得自己真是活得太失败太狼狈了。
还不如死了的好!
死了一了百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嫌弃她了。
她想不通,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转世的?为什么这辈子人人都讨厌她、挑剔她、看不惯她?
为什么?!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一点就着。
在严甯拍桌之后,迟勋又去了厨房。
见到严楚斐和严甯杠上了,霍冬暗暗着急。
四爷在楼上,若是听到他们兄妹吵架,估计两人都逃不了责罚。
六少皮厚肉糙什么都挨得住,可她呢?就她现在这副憔悴柔弱的样子,哪能受得住罚?
很快,迟勋拿着抹布回到客厅,径直朝着茶几走来。
刚才严甯一怒之下将舀了一勺饭还没来得及塞嘴里的勺子狠狠拍在茶几上,一勺子炒饭洒得一茶几都是。
在紧绷压抑的气氛中,迟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茶几上的狼藉,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没看见严家兄妹在吵架一般。
严甯满心懊恼,转头看向迟勋,很勉强地对他扯了扯嘴角,对他投以歉意的苦笑。
自己的任性,又给无辜的人增加了麻烦,她真的很沮丧。
接收到她饱含歉意的笑容,迟勋唇角轻勾,对她回以微笑。
那笑,温和而充满善意,不是嘲笑,不是鄙视,反倒像是安慰和理解……
严甯慌忙低头,掩饰着自己突然泛红的双眼,心里难过,徒生悲凉。
她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被“温柔以待”过了,所以迟勋的温柔让她心酸,越发觉得自己太过可怜……
为什么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都可以对她如此体贴,而偏偏她爱的人却全都对她那么苛刻?
全部都是!!
严甯低头扒饭,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咽下炒饭的同时,也把眼眶里那急欲滚落的泪死命憋回去。
霍冬面罩寒霜,冷冷看着严甯和迟勋的又一次“眉来眼去”,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愤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发什么疯,反正心里就特别窝火,那种陌生的情绪如魔咒般狠狠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日前六少在酒吧里对他说的那句——
“她这么不定性,说的话没一句信得过,她今天可以说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转身就很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呵!瞧瞧!果然是知妹莫若兄啊!还真给六少说准了!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甚至那日还说爱他,可现在呢?从他进入客厅时她匆匆瞟了他一眼,她便再也没有看过他,然后,她的眼里就只有迟勋!
迟勋比他帅气,比他温柔,比他会懂得体贴人……各方面都比他好,他知道!
所以,她会移情别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不是么?
只是……
她移得也太快了吧!!
这才几天呐?!
敢情她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和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是闹着玩儿的?!
霍冬觉得自己真是中了邪了,明明她移情别恋不再缠着他对他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可这会儿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和轻松,有的只是满满的愤怒。
嗯,愤怒!
那种恨不得把她狠狠……那啥的愤怒!!
完了完了!
他真的中邪了!
他想狠狠惩罚她的晨秦暮楚,可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惩罚方式居然是……
别想了别想了,霍冬,再想下去你真得疯了不可!
待到迟勋把茶几擦干净,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严楚斐无奈地轻叹一声,手肘搁在双腿上,弯着腰凑近了去看吃相略显粗鲁的妹妹。
“去读书吧,我已经在国外给你联系好了学校,直接过去就可以了!”他说,声音不再似刚才那般冷厉,柔和了许多。
“不去!”严甯心里怨气未消,口气很冲,头也不抬地一口拒绝。
被妹妹呛了声,严楚斐也没再像刚才那般发脾气,而是极其难得地耐着性子诱哄道:“去读书!只要你能成功毕业,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严甯差点张口回他一句“谁稀罕!”,可话到嘴边,她却及时刹住。
微微蹙眉,她沉默了半晌,然后目光严肃地看着哥哥,“任何要求都可以?”
“嗯!任何要求都可以!只限一个!当然,如果你表现好,我还会给你额外奖励!”严楚斐点头,态度异常诚恳认真。
在哥哥点头的那瞬,严甯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了眼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霍冬。
她心动了。
如果任何要求都可以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她只要完成学业,想要和霍冬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然而,她满腔的激动却在触及霍冬那张冷漠的俊脸时,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灭了。
“不去。”她低头,还是拒绝。
光是她想和他在一起有什么用?终究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从始至终,都是她卯足了劲儿想要靠近他,可他却拼了命地想躲,所以,明知他不愿意与她在一起,她又何必非要强求?那样不止为难了他,还作践了自己。
她不想离开,舍不得……
去国外留学,少说也要两三年,等她毕业归来只怕已是物是人非……
对她来说,就算不能与他在一起,哪怕离他近一点,也是好的。
所以她不想出国,一点都不想!
她一再拒绝,严楚斐居然也不生气,深深看了她一眼,极有耐心地柔声道:“你不用急着现在答复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不考虑,我不去。”她却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淡淡抢断。
她的态度很坚决,不管哥哥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去。
严楚斐拧眉,抿着薄唇沉默下来。
知道哥哥会不高兴,但严甯依旧不为所动,悠闲自得地继续吃着自己的炒饭。
严楚斐轻抬眼睑,若有似无地看了霍冬一眼……
……
严甯吃饱喝足之后,不想看到哥哥的臭脸,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上楼回房了。
卧室的阳台上,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逗着八戒玩儿。
约莫一个小时后,她抱着八戒站在二楼上望着楼下客厅里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的霍冬和迟勋。
严楚斐已经不在,有事出去了。
“那个……”她蹙着眉头,迟疑地开口,有点怕打扰他们。
她的声音很小,但霍冬和迟勋的耳力都超好,不约而同地抬头朝她看去。
迟勋目光温和,对严甯来说毫无压力。
但霍冬的目光却冷如冰锥,冻得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抽,疼……
所以她只用眼角余光匆匆瞟了他一眼,就连忙把视线完全落在迟勋的脸上。
“迟勋,你帮八戒买吃的了吗?”严甯全神贯注地看着迟勋,一边轻抚着八戒的小脑袋,一边问道。
“买了呀,你没找到吗?”迟勋从沙发里站起来,眉目温和地望着她,答道。
严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
迟勋,“就在左边窗台前的那个小柜子里,有一大包坚果和胡萝卜。”
严甯嘴角抽了抽,有些懊恼,沮丧地小声咕囔,“我没找到……”
闻言,迟勋轻轻一笑,眼神和语气都更加温柔了一分,“没事,我来。”
说话的同时,迟勋已经优雅从容地朝着二楼走去。
霍冬脸如玄铁。
他目光似箭,极冷极冷地看着站在二楼护栏前的小女人,心里的火,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着……
迟勋要上来帮八戒找食物,严甯是开心的,可她的嘴角刚刚扬起来一点点,就突觉全身一冷,狠狠打了个寒颤。
楼下那男人,正目光阴沉地狠狠盯着她。
她连忙从护栏前撤退,抱着八戒快步回房。
他那样的眼神让她害怕,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一般,她虽觉得冤枉,却不敢与他争辩。
迟勋上了楼,找到坚果之后并未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帅气俊朗的迟勋,永远都是那么风度翩翩,表现得绅士十足。
严甯回到阳台上,一边给八戒喂食,一边回想着刚才霍冬看她的眼神,越想,心越乱……
她忐忑不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自己有问题,好好的为什么要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瞪她?
她胡思乱想着,想得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严甯想得头痛,决定不再想了,放松心情,决定好好休息。
午后的太阳特别暖和,正在她被太阳晒得恹恹欲睡的时候,调皮的八戒突然往楼下的后花园纵身一跳……
“八戒!”
严甯一震,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瞌睡虫顿时全被吓飞了,连忙跳起来往楼下冲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着急得不行,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
而她刚冲出后花园的门,却迎面撞入一副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就飘进了她的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