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盛钦粤说着,示意一旁忙碌的茶艺师离开。
“我想把花园餐厅的商铺盘下来,改做艺术画廊。”徐昊诚但凡做出什么决定,事先都会和盛钦粤商量,参考他的意见。
盛钦粤是他最信任的人,靠谱,眼光独到,为人也够意思,肯将手中的人脉引荐给朋友。
盛钦粤仿佛听了个笑话,端起的茶杯微顿,偏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三十五岁了还处在叛逆期。”
徐昊诚明白他意有所指:“放心,我不是跟家里人呕气。”
“在我眼里就是。”盛钦粤抿了口热茶,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对艺术品和画感兴趣了?”
徐昊诚:“……”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这两年,你的餐厅赚还是亏?”
徐昊诚被戳到痛处,辩解:“你不了解外面的经济形势啊,这两年实体店和餐厅都萧条成什么样了。”
“那你开餐厅收获了什么?快乐吗?”是朋友盛钦粤才多说几句,只见徐昊诚疲惫地陷在沙发里跟滩烂泥似的,盛钦粤薄唇轻启,继续补刀:“没看出来。”
“开餐厅,做艺术画廊。接下去是什么?徐昊诚,解决事情的方法,不是从一个困境置身于另一个困境。”
“缺钱随时问我要。只是,作为男人,作为家中长子,你要有担当,要能扛事。”盛钦粤扔了根烟给他,语气稍稍放软:“你的私事我无意评价,作为你的兄弟,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早日走出困境。”
“逃避两年还不够的话,你真该找个心理医生重建一下自己了。”话说到这份上,有些言重。
事后想想,盛钦粤闲的。
徐昊诚家里主要是做高端家具定制的,而他本硕博念的是计算机方向,主攻人工智能。
在AI概念还未如此普及之际,他已经提出智能家居的想法。
他当初进入自家企业,推行全新的智能家具概念,老牌龙头企业吃上了全新时代的红利,新老结合,只此一家,公司市值最巅峰接近千亿。
后来,徐昊诚爱上了一个女人,极速陷入爱河,不顾家里人反对,一意孤行拿了户口本要去登记结婚。
这事一度在圈内闹得沸沸扬扬。
还是徐昊诚母亲出的面,跟他当时的女朋友谈条件,说徐昊诚私人名下的财产少得可怜,虽说是家中长子,在公司不过担了个副总的名头。
徐母话说得得体,但字字铿锵有力。
若是他们执意要结婚,她不反对,但老徐家的家底别再想着惦记了,徐家还有个小儿子徐昊聪。
想清楚了,拿着五千万走人,从此天各一方。
大概前女友认为当时当下套现五千万,似乎更具诱惑力。
总之,她接受了,并且言而有信,拿着钱远走高飞。
说实话,徐母确实看不上那个女人,但本意是试探占据上风,如果过了她这道关,也算对她刮目相看。
倒是小看她了,那年的校花级人物,如今还真被她当上了明星。
也是,五千万能干不少事儿了。
纯当是拿着人生中第一桶金,规划全新的人生罢了。
在徐母眼中,无非就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戏子,混到头也是个靠脸吃青春饭的。
徐母对她的评价刻薄得超乎想象,不知是替儿子不值,还是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女人。
两年了,徐昊诚还在为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埋没自己。
那日谈话过后,徐昊诚一直没主动联系过盛钦粤。
艺术画廊还是得开。
他七七八八套了些股票基金。
有几支股是用他赚的第一桶金买的,几年下来,涨势不说多好,还算平稳,卖了颇为可惜。
宁橙进店时,徐昊诚正拿着计算机噼里啪啦按得震天响。
实在不行,就把兴国路上那套老破小给挂牌出售,多少也能套点现。
真真是人穷志短。
原来他这两年除了将餐厅亏本经营,一点没干人事啊。
余光瞄到一个活力多巴胺穿搭的女人走进自己的餐厅,鲜艳撞色的视觉冲击,顿时给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在下午四点不到的时间,女人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风的托特包,身姿轻盈款步走来。
徐昊诚懒洋洋出声道:“店内不提供下午茶服务。”
宁橙闻声,后知后觉在暗处的卡座里看见了徐昊诚,头顶的吊灯也没开。
宁橙声音特别轻快明亮,嘴巴比想象中更甜:“咦~徐老板您怎么没开灯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昊诚合上写满数字的笔记本,起身招待她:“你怎么过来了,喝点什么?”
“不用不用,包里有水。”宁橙在华山医院看皮肤,顺路过来看一眼,倒真被她撞上了徐昊诚。
宁橙是来当面感谢徐昊诚上次帮她拍摄的小视频:“上次麻烦您帮我拍了一段视频,效果很好,我发现徐老板你很有摄影天分诶!”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短短几句话,把徐昊诚哄得一愣一愣。
服务员见有人跟老板谈事,把餐厅内的灯都开上,又主动上前询问宁橙吃点什么。
宁橙就顺水推舟说想吃草莓乳酪夹心蛋糕。
“上次刷短视频,听说全上海最好吃的草莓蛋糕就在这里。”不是恭维,反正她也不知真假,大部分博主都这么推荐来着。
“那你得抓紧吃了,我这餐厅开不了多久。”徐昊诚说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着烟盒。
大概是顾及宁橙在场,没有点烟。
“啊?为什么呀?”
“餐厅肯定是不开了,但蛋糕么,我倒是会做一些的。”
“看不出来呢。”宁橙跟他套近乎:“那徐老板以后有机会可不可以私下指导我一下呢?”
徐昊诚没正经:“说不好,得看关系远近。”
宁橙适时从包里摸出一罐刚从云南寄来的新鲜咖啡豆,借花献佛送给了他。
这是有备而来啊!
徐昊诚失笑:“你是懂贿赂的。”
一天不喝咖啡会死星人,说的就是徐昊诚。
“新鲜出炉的豆子,我妈刚从云南给我寄过来,拿一罐儿给你尝尝鲜。”
“客气客气!”
“嘿嘿,应该的,你上次也答应帮我拍视频了呀。”身为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姑娘,宁橙很懂礼尚往来的规矩。
“想听实话吗?”
“嗯?”
“那是盛钦粤开口才能差使得动我。”
宁橙:“……”老混蛋面子挺大啊。
徐昊诚这点好,没瞎打听她和盛钦粤之间的关系,而是叫宁橙陪他去磨咖啡粉。
磨好粉当场就煮了两杯。
浓郁的咖啡香气袭人,弥漫整个吧台。
“好东西。”徐昊诚赞赏地竖起大拇指,随口一问:“你母亲是云南人?”
“不是,我们一家都是上海本地人。我外公年轻时在云南工作,后来就一直待在那边不愿意回上海来了,现在身体有些不好,我父母过去照顾……”
“宁橙。”
餐厅的门恰巧此时被推开。
宁橙背对着,动静很小,她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那一声,徐昊诚是压低了声音喊的她名字,打断了宁橙絮絮的解释。
“怎么啦?”宁橙浑然未觉。
“你现在过来。”徐昊诚声音更低了。
宁橙听出来他压抑的某种情绪,但不是很明白,对他的话也一知半解:“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快过来。”
“坐我腿上。”
“往后我给你做一辈子草莓蛋糕。”
说到最后,徐昊诚的尾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