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心愁文络,持笔苦走文,正道沧桑望,版正运德生。
旗幌飘飘连云海,小贩争唱卖货郎。
“哇塞!哇塞!!卧槽!!”
郝瑟站在乐安县城门之内,三白眼圆瞪,口齿大开,一副乡下人进城的震惊表情。
放眼望去,一条宽约十丈的街道迎面铺展而开,但见各色幌幡迎风招展,沿街望去,无数店铺迎街敞门,客人络绎不绝,小商摊贩驻在街侧,吆喝声声不绝于耳,路人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热闹非凡景象。
“先人板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县城啊!”
郝瑟满面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胡乱四下张望,一边慢慢前行。
“布店、成衣店,缎行;茶叶店、鞋店、蜡烛店;山货店、茶馆、当铺、米行、磨坊……娘额,这简直比王府井大街还热闹!啊!看这家绸缎店!”
说着,郝瑟一溜烟冲到街道东侧一家店铺里,探着脑袋向店内一望,但见那店内绸缎成排,七色耀目,华丽无比。
“这绸缎肯定很贵!”
郝瑟连连咋舌,脑袋一缩,转了个身,又奔向另一侧的瓷器店,只见那店内,青花瓷器罗列,釉面细润,玲珑俊秀,精致无比。
“青花瓷!明朝的青花瓷!这肯定上亿了!”
郝瑟扒着门框,一双死鱼眼烁烁放光。
“去去去!这是哪来的小叫花子,别挡着大门!”店内的小二满面怒气把郝瑟给哄了出来。
而向来脾气不咋地的郝瑟却是毫无恼怒之色,反倒一脸羡慕看了那小二一眼,砸吧了两下嘴巴,退到了街道中央,死鱼眼定定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叉腰横立,只觉心中一股豪气凭空升腾而起。
“尸兄,咱们定要在这好好做一番大事业!”
豪气万千喊完,身后却无人应声。
“尸兄?!”郝瑟心头一跳,忙一回头,立时松了口气。
但见尸天清静静站在距自己身后三步之外,一双眼睛藏在厚厚刘海之后,看不清表情,仅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巴。
“尸兄,你倒是应一声啊,老子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郝瑟一把拽住尸天清胳膊,一脸激动向前走。
“卧槽!快看,尸兄,看这磨镜子的手艺,这早就失传了啊!”
“我去!尸兄,你瞅瞅这棉布,天然无污染全手工啊!”
一路上,郝瑟嘴里出的惊讶赞叹声就一直没停过。
而且还越赞越激动,越叫越大声,听得擦肩而过的行人频频侧目,一副用“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的表情鄙视郝瑟。
尸天清任凭郝瑟拉着胳膊前行,厚重刘海之下,清眸定定望着郝瑟激动脸孔,一丝疑惑从微蹙眉宇间划过。
“馒头诶,热气腾腾的馒头诶!”
一声叫卖成功阻止了郝瑟奋勇前进的脚步。
郝瑟身形一停,站在一叠三层的馒头笼屉前,看着笼屉里热气腾腾的馒头,狂咽口水。
“小哥,来一个馒头吧,又白又好吃。”摊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一脸热情招呼道。
“多少钱一个?”郝瑟一脸紧张问道。
“两文钱一个。”老汉笑呵呵道。
“好,来一个!”郝瑟豪爽从怀里掏出刚刚被人施舍的两文钱,换了一个馒头,掰开一大半递给尸天清,“尸兄,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尸天清默默接过馒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馒头的大小,又将馒头递了回去:“阿瑟,我不饿。”
“哎呀,区区一个馒头,不用纠结啦!”郝瑟一脸不以为意两口吞下馒头,鼓着腮帮子道,“等会儿咱们赚了大钱,就去馆子里好好大吃一顿。”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默默将馒头包好,塞到了自己怀中。
“好,尸兄,咱们准备开始了!”郝瑟一抹嘴丫,拍了拍手,转头对尸天清道。
尸天清笔直身形一滞:“什么?”
“开始赚钱啊!”郝瑟嘿嘿一乐,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骤然提声: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江湖高手路过宝地,现场演绎江湖失传秘技拳法,拳如雷霆,脚踢江海,不看悔三生啊!”
这一嗓门,拔得那叫一个高,震得整条街道的旗幌都摇了三摇。
街上的行人同时动作一停,齐刷刷看向郝瑟和尸天清方向。
一瞬的宁静。
然后,众人纷纷扭头,赶路的继续赶路,卖东西的继续吆喝,买东西的继续砍价,皆是同一个反应——无视!
一股小风嗖嗖刮过郝瑟懵逼表情和尸天清僵硬身形。
“我勒个去!”郝瑟一跺脚,扯开嗓门再喊,“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妙拳法!江湖宗师级人物亲身指导!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啊!”
嘈杂街道上,嗖嗖冷风继续冷冷吹过二人身形。
无、一、人、围、观!
先人板板!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郝瑟死鱼眼暴突,转头望向旁边的尸天清:“尸兄,为啥子没人来看?”
尸天清僵硬着摇了摇头。
“先人板板,这是啥子情况啊?!”
郝瑟转头望向人群狂抓头,却未现在转头之时,身侧的尸天清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偷偷松了口气。
“哎呦呦,小哥,你这可不行啊。”突然,旁边卖馒头的大爷幽幽来了一句。
郝瑟死鱼眼一亮,骤然冲到馒头摊前,一脸“求指导”表情问道:“大爷,你有何高见?”
“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大爷一边摆着馒头一边问道。
“是啊,初来贵宝地,想着寻个吃饭的活计。”郝瑟连连点头。
大爷一脸了悟:“看小哥刚刚那架势,是想做江湖耍把式的活计?”
“没错没错!”郝瑟继续点头。
“哈哈哈哈!”大爷闻言不由一阵大笑,频频摇头道,“哎呦小哥,你们一没有家伙式儿,二没有衣服行头,三没有血头,就这样空手白拳去卖艺,肯定没人看啊!”
“哈?!”郝瑟听得满头黑线,“大爷您说啥子?”
“不明白?”大爷挑眉。
郝瑟摇头,又看向尸天清,尸天清急忙一阵摇头。
“请这位大爷指条明路!”郝瑟郑重一抱拳。
“老汉我可不当不起小哥的大礼。”大爷笑着连连摆手,“不过若是指路,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
说着,大爷就抬手向前一指:“看见没,顺着这条街向前走,有一座石桥,过了石桥,看到岔路往东拐,再走个半盏茶的功夫,你就能看见这县城里最热闹的市集,市集口就有江湖卖艺的。”说到这,大爷一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郝瑟,“小哥你先去瞅瞅,再决定要不要吃卖艺这碗饭。”
“市集口?”郝瑟顺着大爷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点点头,回向大爷一抱拳,“多谢大爷指点。”
“不客气不客气。”大爷连连摇手。
郝瑟又转向尸天清:“尸兄,走!和老子一起做市场调查去!老子我就不信了,难道这大明朝的街头卖艺水平还能强过春晚去!”
老子错了!
老子大错特错!
郝瑟站在市集口,一脸懵逼看着市集口上东西两侧的卖艺团体,死鱼眼直,浑身僵硬。
这大明朝的街头卖艺水平明显甩了春晚好几个芒果台标啊!
川流不息的街口,只有两家街头卖艺团体在工作,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质量——却是令人瞠目结舌。
北侧这一队,玩得是历史悠久喜闻乐见的胸口碎大石。
但见两个敞胸露怀满的汉子抬着一块厚过三寸的石板,放在了另一名同样造型的汉子胸口,然后两个汉子就抡起两个粗壮的铁锤,轮流朝着那块石板乱砸。
随着每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隐隐颤动,然后就见那石板下的汉子,一口接一口喷出血来,待那块石板碎裂抬下之后,石板下汉子喷出的血都攒了半盆足够洗脸了。
可就是这般搏命的表演,旁边围观的百姓却是一脸意兴阑珊,稀稀拉拉鼓着掌,偶尔有几个投铜板的,貌似还是友情赞助。
先人板板!这哪里是卖艺啊,这是卖命啊!
郝瑟一脸震惊看着那吐血大汉起身,一边继续吐血一边收集着地上的赏钱,僵硬看向身边的尸天清。
“尸兄……这个,你行吗?”
尸天清双目瞪得溜圆:“阿瑟,天清内功已失……”
“要不,咱们再去那边看看?”郝瑟提议。
“听阿瑟的。”尸天清连连点头。
二人齐齐抹了一把冷汗,转战南侧这一边卖艺团体。
这一队明显人气较高,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拍手欢呼,气氛很是热烈。
“好!好!再来一个!”
“哎呀!这才是真功夫!”
郝瑟死鱼眼一闪,给尸天清使了一个眼色,猫腰缩着脖率领尸天清挤入人群,成功抢占了一个内层围观有利位置。
可待站定定眼一看,再一次傻眼。
这一拨江湖卖艺的形式,更大大乎郝瑟的预料。
此时登场的是一个身着赤红衣衫,身材火辣□□的蒙面妹子。一上场,就用火把将手上浇了火油的长鞭点燃,手腕一转,就在场中舞起火鞭来。
那鞭稍在空中啪啪作响,震耳欲聋,每次击打地面,就是一道长长的火痕。耀目火星随着鞭身飞溅,在半空中画过一道道火虹,妹子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中摇曳生姿,犹如凤舞金花,甚是养眼。
娘额……
郝瑟低头瞅了瞅自己平板身材,又看了看身侧尸天清消瘦的身形……
喂喂,我方硬件设施不及格啊!
接下来,又上场一个大汉,身着露胸装,脚踏彩云靴,手持长剑,踏入场上,风驰电掣舞了一番之后,突然,长剑一抛,反手一握,竟是刺向了自己的口中。
“啊!”
观众一片尖叫声中,那柄长剑竟被男子吞了下去。
“好好好!”
“哇,这个牛啊!”
周遭叫好声不绝于耳。
“这个老子知道!”众人叫嚷声中,郝瑟一脸得意向身侧的尸天清讲解,“那柄剑是有机关的,可以伸缩——”
岂料,话音未落,就见那汉子突然一转身,就见一根剑尖从后腰出露了出来,还带着血迹!
“阿瑟,你刚刚说什么?”
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尸天清嘶哑声线微弱的几乎听不真切。
“没、没啥……”郝瑟一脸震惊看着那汉子握住剑刃,将沾血的剑身从后腰处抽了出来,在抽到剑柄之时,居然还做出了一种被卡住的感觉,噗嗤喷了一股血才抽出整个剑身。
“卧槽,这太逼真了,魔术大师的风范啊!”郝瑟胆战心惊跟着众人拍手,转目看向尸天清,“尸兄,这个太……”
岂料话刚说了一半,就见尸天清脸色大变,双目瞪得好似两只铜铃,朝着自己使劲儿摇头。
郝瑟:“……”
喂喂,尸兄,难道老子看起来很像那种逼迫良家妇男吞剑放血的凶神恶霸咩?!
总之,在观摩完两场街头卖艺表演后,郝瑟市场调查的结果是——
“尸兄,老子觉得,要不咱俩还是去应聘个店小二跑堂洗碗工什么的比较脚踏实际吧。”
郝瑟蹲在市集口的大槐树下,一脸茫然望着人来人往的市集,艰涩道。
“天清,听阿瑟的……”
同样动作同样表情蹲在郝瑟身边的尸天清喃喃回复道。
嗖嗖小风吹过槐树树梢,摇下几片残叶,随风游走,凄凉无限……
岂料此言一出,刚刚还眸盛笑意的尸天清身形一颤,笔直身形瞬间便僵硬如木,长睫剧抖,清水般的眸子就好似搅入了浓稠墨汁,浊黯沉黑,深不见底。
“呃……不对不对……”粗线条的郝瑟却是毫无现,一边捏脚一边喃喃自语,“尸兄你应该要多笑!对,一定要多笑,而且要使劲儿的笑!笑得越美越好!”
僵站的尸天清身形又是一抖,慢慢抬眼,定定看着郝瑟。
“这都不明白?哎呀!”郝瑟挂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捏着脚掌,“重点不是尸兄你的相貌如何,而是这帮小子完全有定力啊!”
尸天清微微睁大双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十分惊异之事。
“还不明白?”郝瑟看着尸天清的表情,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套上鞋子起身,满屋踱步道,“尸兄啊,你还是太单纯啊!俗话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再过几天咱们就要出去聚义门参加入门大考,可你瞅瞅这帮小子一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德行,万一人家考试出一道‘美人计”的考题,那咱们越啬寨肯定是分分钟被团灭的节奏啊?!”
说着,郝瑟便一脸沉重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
尸天清双目猝然绷圆,死死盯着郝瑟刚捏完脚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角不受控制抽了一下。
郝瑟顺着尸天清的目光一看,干咳一声,不着痕迹收手,又开始踱步,“行走江湖,武功乃是其次,品行方是位,要达到——咳,那个那个……对了,要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迷的高度,”说到这,郝瑟步子一停,双手后负,仰望屋顶,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如此,方能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啊!”
尸天清长睫轻颤,静静看着郝瑟的背影,一双眸子中的浑浊墨色一点一点散去,换做两弯秋水,莹光粼粼。
“所以!”郝瑟竖起一根手指,“尸兄,从明天开始,我们的教学重点就要转移到锻炼这帮小子的心志上来!”
尸天清瞪大双目。
“很简单,”郝瑟回手就要拍尸天清的肩膀,却被尸天清不着痕迹一退,避开了,不由有些尴尬,挠了挠脖子道,“从明天开始,尸兄你就对着那帮小子可劲儿地笑,谁要是看傻了看呆了,哼哼哼,老子就用这小树枝狠狠地抽打,这次谁要是还敢跑!看老子不抽死他丫的!”
尸天清微一垂睫,用拳遮口,喉结动了两下。
“哼哼哼,老子这一招,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呸,是那个……咳,总之,肯定能将他们练成金钟罩铁布衫铜墙铁壁无敌功!”郝瑟一脸雄心壮志表决心道。
尸天清抬眼,就这般静静看着郝瑟,清眸隐隐弯起,似漫天星辉融入眼中,美慑心魂。
表完决心的郝瑟不经意一回头,顿时的汗毛都酥了,不由咽了咽口水:“尸兄,你干嘛这样盯着老子,难道是老子脸上有脏东西?”
尸天清唇角一弯,轻轻摇了摇头。
郝瑟心跳立时漏跳半拍,急忙转开目光,干笑两声:“哈哈哈,那一定是老子太帅了,哈哈哈哈……”
尸天清唇角又上扬几分,抬手将郝瑟拽到了床边。
郝瑟一脸僵硬,颤巍巍看向尸天清:“尸、尸兄,你这是啥子意思,你不是嫌老子呼噜吵,所以前天开始老子就睡地铺了,怎么……”
难道说——
尸兄你孤枕难眠,所以邀请老子和你一起同会周公?
郝瑟死鱼眼骤然绷圆,一脸惊诧瞪着尸天清。
但见眼前之人,剑眉容俊,眸含清泉,美人如玉——好吧,脸色有点黄,那也是美人如黄玉啊!
霎时,二人对视目光交融中,飞花飘粉,浓春似酒,丝丝熏人醉。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郝瑟手指狂挠脸皮,死鱼眼狂眨,“老子很久都没洗澡了……”
对面尸天清的眼皮隐隐一跳,垂眼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床上另一床被褥铺到地上,就势盘膝坐下。
一室宁寂。
郝瑟脸皮不受控制一抽。
尸天清一脸淡定,定定看着郝瑟。
“所以,尸兄你的意思是,让老子睡床,你睡地铺?”郝瑟干着嗓子问道。
尸天清点了一下头。
卧槽!尸兄你早说啊!
干嘛又是凝望又是拉手又是那啥啥的做一整套暧昧动作惹老子误会啊!
老子刚刚还说……什么没洗澡……
先人板板!
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郝瑟僵着手遮住面皮,透过手指缝瞄了一眼对面的尸天清。
但见坐在地铺上的男子微微侧头,嘴角轻勾起一个十分明显的弧度。
啊啊啊,被笑了被笑了被笑了!
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郝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就僵硬看着尸天清一展被子,要躺倒睡下的姿势。
“不行!”郝瑟骤然回神,大叫一声。
尸天清动作一滞,转头看向郝瑟。
郝瑟气势汹汹走到地铺前,一把将尸天清拽起搡到床边,双手叉腰,圆瞪死鱼眼:“你是病号,你睡床!”
尸天清面色一沉,摇头。
“尸兄!”郝瑟瞪眼,“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睡地上,万一着凉留了病根那就大大不妙了!”
尸天清皱眉,一脸坚定。
“我勒个去!”郝瑟顿时就怒了,“尸天清,你又犯驴脾气是不是?”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
“行!”郝瑟双手叉腰,死鱼眼一瞪,“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你睡床,老子睡地上,第二,你和老子一起睡床,第三,老子和你一起睡地上!”
尸天清眉头一蹙。
“没有第四个选择!”郝瑟气势汹汹一指门口,“否则老子就睡外面去!”
言罢,就用一双凶气四射的死鱼眼死死瞪着尸天清。
尸天清清眸定定回望,郝瑟毫不妥协。
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
尸天清垂下长睫,轻叹一口气,转身将郝瑟的被褥向床内侧推了推,又把自己把被褥卷起,铺在了床铺外侧,回头望着郝瑟。
“一起睡床?”郝瑟挑眉。
尸天清顿了顿,点头。
“哼哼哼!”郝瑟一脸得意,脱鞋爬床,拉开被子一躺,“早该听老子的!”
尸天清微微摇头,脱鞋和衣躺在了床外侧。
“尸兄,咱们可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郝瑟和尸天清并排躺在床上,一脸信誓旦旦,“以后有老子睡的床,就有你睡的床,有老子一口汤,就有尸兄你一口肉,”死鱼眼皮慢慢下滑,“老子绝对不会让美人受罪……好挤,明天……再申请……一个……床……呼呼……挤……”
床外侧的尸天清慢慢睁眼,转目看了一眼旁边呈大字型占了多半张床铺的郝瑟,又看了看自己半边身子悬空,半边身子挂在床边的造型,轻叹一口气,起身下地,回抽被子。
可是,大半张被子都被郝瑟压到了身下,抽了半天连个被角都没抽出来。
尸天清暗叹一口气,反手给郝瑟掖了掖被褥,取了两件外衣披在身上,盘膝坐在床边,看了一眼郝瑟,合上双目。
月光下,一坐一躺的二人,就如一副隽永的画卷,温馨而宁静。
突然,静坐的尸天清双眼猝然一睁,一闪身冲到窗边,啪一声推开窗扇。
霎时间,漫天红光参杂着灼热火气喷涌而入,直扑双目。
尸天清双眸倏然暴睁,瞪着山坡下的冲天火焰,整个人怔了一瞬,立即反身闪到床前,狠力推搡郝瑟。
“呃?尸兄?”郝瑟揉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顿时双眼暴裂,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失火了?!卧槽,快打119,啊呸,赶紧救火啊!”
说着,两脚穿上鞋子就要往外冲。
可刚冲了一步,就被尸天清一把拽住。
“尸兄?”郝瑟皱眉回头。
但见尸天清一脸凝重,从门后取了两把柴刀,一把塞到郝瑟手里,一把自己紧紧握住,然后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了郝瑟的手腕。
“这是?”郝瑟一脸呆愣。
尸天清双眉紧蹙,将郝瑟向身后一拉,定定看了郝瑟一眼。
“明白明白!”郝瑟连连点头,“小弟一定紧跟尸兄的步伐,寸步不离!”
尸天清点头,拽着郝瑟朝着火光方向急奔出。
越向山下跑,郝瑟越觉得不对劲儿。
明明那烈焰火光几乎烧红半面夜空,可为何整座寨子里连半点人声都没有,就如……就如一座死寨一般——
突然,郝瑟脚下一滑,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一个狗吃屎,幸好前方尸天清反应迅,一把扶住了郝瑟。
“什么东西这么滑?”郝瑟扶着尸天清手臂,低头一看,顿时双眼暴瞠。
灼热火光下,赤色粘稠液体宛若一条红溪,在火光下散妖冶腥气——
血!是血!!
郝瑟和尸天清同时惊呆,顺着血水流淌方向逆向望去,霎时,二人面色剧变。
那血河的源头,竟是一堆尸体!
尸天清整理完毕床褥,回头看着郝瑟,点了点头。
“屁进步!”郝瑟翻了一个白眼,“尸兄你就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依老子看,这帮小子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练拳上,他们每天就只想着怎么占尸兄你的便宜……咳,总之就是不务正业!要不是老子天天用小树枝使劲儿抽打他们,这帮家伙搞不好就能上房揭瓦了!”
尸天清一双清眸微微一弯,轻轻摇了摇头。
霎时间,整间草屋都亮了起来。
郝瑟第n次呆傻,然后两秒钟后,迅回神,一脸感慨:“尸兄啊,讲真,你这一笑——还真是引人犯罪啊!”
岂料此言一出,刚刚还眸盛笑意的尸天清身形一颤,笔直身形瞬间便僵硬如木,长睫剧抖,清水般的眸子就好似搅入了浓稠墨汁,浊黯沉黑,深不见底。
“呃……不对不对……”粗线条的郝瑟却是毫无现,一边捏脚一边喃喃自语,“尸兄你应该要多笑!对,一定要多笑,而且要使劲儿的笑!笑得越美越好!”
僵站的尸天清身形又是一抖,慢慢抬眼,定定看着郝瑟。
“这都不明白?哎呀!”郝瑟挂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捏着脚掌,“重点不是尸兄你的相貌如何,而是这帮小子完全有定力啊!”
尸天清微微睁大双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十分惊异之事。
“还不明白?”郝瑟看着尸天清的表情,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套上鞋子起身,满屋踱步道,“尸兄啊,你还是太单纯啊!俗话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再过几天咱们就要出去聚义门参加入门大考,可你瞅瞅这帮小子一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德行,万一人家考试出一道‘美人计”的考题,那咱们越啬寨肯定是分分钟被团灭的节奏啊?!”
说着,郝瑟便一脸沉重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
尸天清双目猝然绷圆,死死盯着郝瑟刚捏完脚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角不受控制抽了一下。
郝瑟顺着尸天清的目光一看,干咳一声,不着痕迹收手,又开始踱步,“行走江湖,武功乃是其次,品行方是位,要达到——咳,那个那个……对了,要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迷的高度,”说到这,郝瑟步子一停,双手后负,仰望屋顶,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如此,方能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啊!”
尸天清长睫轻颤,静静看着郝瑟的背影,一双眸子中的浑浊墨色一点一点散去,换做两弯秋水,莹光粼粼。
“所以!”郝瑟竖起一根手指,“尸兄,从明天开始,我们的教学重点就要转移到锻炼这帮小子的心志上来!”
尸天清瞪大双目。
“很简单,”郝瑟回手就要拍尸天清的肩膀,却被尸天清不着痕迹一退,避开了,不由有些尴尬,挠了挠脖子道,“从明天开始,尸兄你就对着那帮小子可劲儿地笑,谁要是看傻了看呆了,哼哼哼,老子就用这小树枝狠狠地抽打,这次谁要是还敢跑!看老子不抽死他丫的!”
尸天清微一垂睫,用拳遮口,喉结动了两下。
“哼哼哼,老子这一招,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呸,是那个……咳,总之,肯定能将他们练成金钟罩铁布衫铜墙铁壁无敌功!”郝瑟一脸雄心壮志表决心道。
尸天清抬眼,就这般静静看着郝瑟,清眸隐隐弯起,似漫天星辉融入眼中,美慑心魂。
表完决心的郝瑟不经意一回头,顿时的汗毛都酥了,不由咽了咽口水:“尸兄,你干嘛这样盯着老子,难道是老子脸上有脏东西?”
尸天清唇角一弯,轻轻摇了摇头。
郝瑟心跳立时漏跳半拍,急忙转开目光,干笑两声:“哈哈哈,那一定是老子太帅了,哈哈哈哈……”
尸天清唇角又上扬几分,抬手将郝瑟拽到了床边。
郝瑟一脸僵硬,颤巍巍看向尸天清:“尸、尸兄,你这是啥子意思,你不是嫌老子呼噜吵,所以前天开始老子就睡地铺了,怎么……”
难道说——
尸兄你孤枕难眠,所以邀请老子和你一起同会周公?
郝瑟死鱼眼骤然绷圆,一脸惊诧瞪着尸天清。
但见眼前之人,剑眉容俊,眸含清泉,美人如玉——好吧,脸色有点黄,那也是美人如黄玉啊!
霎时,二人对视目光交融中,飞花飘粉,浓春似酒,丝丝熏人醉。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郝瑟手指狂挠脸皮,死鱼眼狂眨,“老子很久都没洗澡了……”
对面尸天清的眼皮隐隐一跳,垂眼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床上另一床被褥铺到地上,就势盘膝坐下。
一室宁寂。
郝瑟脸皮不受控制一抽。
尸天清一脸淡定,定定看着郝瑟。
“所以,尸兄你的意思是,让老子睡床,你睡地铺?”郝瑟干着嗓子问道。
尸天清点了一下头。
卧槽!尸兄你早说啊!
干嘛又是凝望又是拉手又是那啥啥的做一整套暧昧动作惹老子误会啊!
老子刚刚还说……什么没洗澡……
先人板板!
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郝瑟僵着手遮住面皮,透过手指缝瞄了一眼对面的尸天清。
但见坐在地铺上的男子微微侧头,嘴角轻勾起一个十分明显的弧度。
啊啊啊,被笑了被笑了被笑了!
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郝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就僵硬看着尸天清一展被子,要躺倒睡下的姿势。
“不行!”郝瑟骤然回神,大叫一声。
尸天清动作一滞,转头看向郝瑟。
郝瑟气势汹汹走到地铺前,一把将尸天清拽起搡到床边,双手叉腰,圆瞪死鱼眼:“你是病号,你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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