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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小吃没兴趣,如果你想吃的话你就留下吧,我现在就打车走。”

“人家都知道你是坐我的专车去的,那么多人迎接你,你堂堂东方市长要是让人知道迷了路不觉得丢人吗?”韩东慢吞吞说道。

“那……你现在就带我走。”

“媳妇,你先坐下来,咱们喝碗豆汁算得了什么,这可是燕京最正宗的了。吃完了我保证准时送你到四中。”

江珊心里着急,可她多年没回来过,燕京的变化实在大得很,就连她也看不清楚路况,虽然恨得不要不要的,可也没办法只好暂时忍了。

等她一脸青白的坐了下来,韩东立马来劲了,一拍桌子:“老张,你特么还想不想开张了,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整个小店内外摆着好几张桌子,长队一直在路边排了几十米,穿梭来去的都是老张的儿子和儿媳妇以及店里的活计,可韩东这一巴掌拍下去,这一嗓子喊出去,店里店外的食客全都抬起了头怔怔的看了过来,他们来这家店还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豆汁王“老张”长什么模样。

很快,一个老头在一对中年夫妇搀扶下走了过来,他到了韩东跟前闻了闻,又皱着眉头琢磨了下:“老弟,你是不是姓杨?”

“我姓韩,我是带我老婆第一次来你的店,你的店明明写着老张豆汁店,你让别人做不是欺骗消费者么,老头,我告诉你,我今天就冲着你的牌子来的,你要是不亲手给我老婆做一碗纯正的豆汁,我就到消费者协会起诉你。”

“小子,你说话注意点儿……”老张的儿子指着韩东要发火,被老头拦住。

他点了点头,“好,我老头子早就退休了,但今天我为你再做两碗。”

“爸,你怎么了……”

“闭嘴,把家伙什都给我准备好,今天我要亲自上灶。”老张一边说一边走了。

“韩东,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分了吗?”江珊质问道。

“媳妇,你这人就是心软,他牌子上写的是‘老张豆汁店’,他自己亲手不做不是欺骗消费者吗,我是替所有消费者维权。”

再一看周围的人,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后厨方向,希望平生真能尝到那老爷子的手艺。

几百年后的今天,燕京仍有不少人酷爱此物,甚至有那漂洋过海侨居国外多年的燕京人,虽然早已遍尝世上各种美味佳肴,但一旦回到这里提出的首批愿望之一,便是“真想马上喝到一碗热豆汁!”

韩东笑眯眯的介绍,豆汁不是豆浆,也不是豆腐脑,充满好奇的你千万不要用前半辈子接触过的任何带‘豆’字的饮品去类比它。

不过也无妨,你可以把所有认识的豆类饮品全部叫出来,豆汁不介意陪它们玩玩。

话说银锭桥畔这家小铺,所卖豆汁极有口碑,经营者是一对老实夫妇,他们的豆汁发得好、漂得净、质量醇正,而且经营有方,为顾客们想得极为周到。店主夫妇对她们也一视同仁,笑脸相迎,毫不怠慢。

后来老伴去世了,老张也把生意交给了儿子,自己则在后院享福,往往只有过去几个老主顾过来,他才会亲自照应。

老主顾就是杨树大街的那么几家人,可今天眼看着老爸突然对一个年轻人这么上心,就连老张的儿子儿媳都看不明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珊诧异的看着他。

“昨晚我用手机百度来的,好容易陪我市长老婆来一趟燕京,我最关心的就是好吃的,反正咱有公款报销不吃白不吃。”韩东人畜无害的说道。

江珊翻了翻眼睛,这家伙纯属无脑大吃货。

在这里天气晴朗的早上,朝霞点燃了老城,店小二高喊一句:“两位贵客,豆汁儿来了您呐!”

一只搪瓷破口碗带着乡土气息盛着黑黑绿绿的豆汁配着焦圈、烧饼和咸菜,热腾腾端了上来。让人心中竟不免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奇绝美食,令宫廷贵族和老燕京人流连三百年。

双手一触碗壁,还是温的,虽心有猛虎可是细嗅豆汁,竟然想起了姥姥家以前养猪时候剩下的泔水,心中的猛虎也变成了病猫。

一面想尝鲜,一面又被这地沟般的味道却步,纠结之际忍不住叫来小伙计:“这豆汁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位小姐,这豆汁是选用上好的绿豆渣,一杯一杯筛选出来的,经过发酵而成,要问怎么样?一百八一杯。这发酵可是个工艺活,只有用心发酵才能制成好豆汁,俗话说得好,好豆发酵好人渣,错了错了,好人发酵好豆渣,好人才喝好豆汁。第一口喝下去能看见了美妖童船戏俏媛女,第二口喝下去能看见警幻仙淫荡丧天香,第三口喝下去还能看见了及时雨大闹扈三娘,第四口喝下去还看见了观世音坐怀诸葛亮……别人家的豆汁只能解渴,咱家的豆汁能醉人呢。”小伙计说话一套一套的,有的没的胡乱说一通,江珊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珊早听说过豆汁,但她开始还很犹豫自己喝不惯,可眼看着韩东大口吃喝,也就试着抿了一小勺差点儿没吐了。

那根本就是细菌热得汗腻在绿豆的骨灰和尸水中搓泥儿的味道。

“趁热喝,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韩东美美的吃喝道,咕嘟咕嘟就灌下一整碗,放下碗后脸都被豆汁染成灰绿色,空气中残留的腥酸味道,仿佛回甘出了荷尔蒙的气息。

江珊已经想象到自己再尝一口是什么光景,皱着眉头不肯再喝了。

“是不是觉得不好喝?”韩东早看到了笑道。

江珊点了点头。

“媳妇啊,这东西不能干喝,要配合焦圈和咸菜丝一起才有味道。”

“这种变质的汤汁还要配合什么,韩东,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江珊脸色不好看了。

“媳妇,你是真不懂,这可是好东西啊,怎么说呢……老燕京人喝热豆汁时讲究吃这么几种东西:咸菜、焦圈、烧饼。这家店铺的咸菜颜色正、模样俊、味道香,咸菜丝有辣的、不辣的、宽条的、窄条的几种,而且还供应用苤蓝切成的骰子块,浇上辣椒油,夏天更用冰镇,随要随取,真是粗菜细做了。那焦圈炸得不温不火,金红脆薄,夹在层次分明、芝麻粒盖面的芝麻酱烧饼中,就着喝那热豆汁,对嗜好者来说,真有成仙的感觉。”

“这些也是你从百度看到的?”

“嗯嗯。”

“一听就知道这位小哥是喝豆汁的行家,最懂我家的豆汁。”老张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你是杨树大街的吧,不过听你的声音好像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