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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字脸在客栈的时候就听说这里热闹,便带着随从沿着客栈小二说得方向走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宝记。

两个男人来逛宝记并不常见,看着还是五大三粗的江湖人,小二们还没敢贸然上前去搭讪,就见两人进了店以后换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却又像只是随意瞧瞧,然后,就朝着二楼去了。

二楼,有些动静,听着似乎比一楼更热闹些,国字脸便带着随从往楼上去。

只是,还没上楼呢,就被楼上匆匆下来的人狠狠撞了一下,一个不慎,竟是踉跄着差点儿后仰,倒也不是很疼,是个姑娘,自然撞不出什么力道来。

只是瞧着那姑娘似乎在哭,状态挺不好的。

以为是被自己撞疼了,国字脸刚想道歉,对方就已经低着头匆匆走了。

他站在楼梯口,回头看了一会,人早就已经跑出门去了,倒也没多想,转身往楼上去。

没有人招待他,今日的宝记,从一楼尚且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但店小二们自然心知肚明,店里出了点事儿,还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一时间也没人有心思招待这个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男人,甚至,小二们目光在国字脸腰间的剑鞘上流连了一会儿,心中隐隐忌惮。

生怕更多的节外生枝。

二楼。

主角之一已经走了,也就没什么热闹好看了。

但这些豪门贵胄之间的事情,难得摆在如此明面上来,即便没有热闹,回味也可以很久,几个妇人手挽着手,在一旁说着意味不明的趣事。

倒是有几个会来事的,竟是在一旁宽慰着言笙。

言笙没说话。

没一会儿,便不愿再听,她比楚溪透彻地多,舆论八卦这一类最后的风向,素来和真相无关,只在于那些瞧热闹的人,想要相信什么样的。

这会儿含笑温缓笑意过来劝慰她的人,同最初站在她的对面指摘她的人,是相同的。

她偏头问秦涩,“走吧。”

秦涩点点头,从恭恭敬敬几乎是点头哈腰的掌柜手中接过那只簪子,牵着言笙的手往外走。

王掌柜跟在两人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走一步路双下巴抖两抖,跟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似的,方才的严肃似乎不过是某些人的错觉罢了。

“公……”

熙熙攘攘的声音里,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他只说了一个字,怔怔出神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透过珠帘看着里头迎面走来的少女,一瞬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愣在原地。

他想过无数次,他见到她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许是午后街头,暖阳融融里,少女擦肩而过,三千青丝带着馨香拂过他的面颊,回眸浅笑间,明眸皓齿。

许是杏花微雨,人来人往的古老桥头,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而来,伞下抬起的脸颊,是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

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又不是。

不管是什么样的景,总之,定是自己在这陌生的城中,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将每一条街都徘徊地烂熟于心之后,才会有不经意的相逢。

他已经做好了要花上一年半载的时光,却寻一个人的准备。

一个……和记忆里有着几分相似的容颜,却又完全不同的灵魂。

却从未想过,原来是这样的相遇——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仿佛命运的牵引,她从他对面而来,没有杏花微雨、没有暖阳融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需一眼,就已确定。

周遭的声音都淡去,成了背景中渐渐模糊的影。

他的视线里,只有她。

“公……”

一个字出口,却猛然惊醒,他堪堪收回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发音,连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嘴角在抽搐,面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许是很难看。

他站在她对面,一只手死死抠着栏杆,才能稍微平复了呼吸。

……

言笙之所以注意到对面的人,是因为他站在那里,堵住了她要下去的路。

国字脸,长相粗狂,看上去一脸风霜,周身看着武人打扮,腰间配着一把剑,看剑鞘很是普通,握着栏杆的地方,虎口可以看到厚厚的茧。

一个和宝记不太搭的男人。

最奇怪的是,他看着自己,又像是看向自己身后,眼神都在颤抖,嘴角抖抖索索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言笙狐疑地朝身后看了看,胖掌柜挡了她好多视线,倒也瞧不见身后有什么,于是咳了咳,只道,“你……”

对方似乎猛地回神,脸上笑意风光霁月,是和长相极其不搭的潇洒,因着这笑意,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不少,普通的长相也多了几分英俊,他说,“你好,我叫陶源,来自桃花岛,人称,陶源主。”

“很高兴……见到你。”

两句话,若非他眼神过于真诚,言笙都要觉得这是登徒子在向自己搭讪。

言笙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这样的人,长相普通,可周身江湖气质在隆阳城里却有些不太普通,若是见过没道理会半点印象也无。

身旁秦涩上前半步,将言笙圈在自己半臂之内。

言笙素来戒心重,对着这人却并未怀疑,实在想不起来,便问道,“你……认识我?”

“不曾。”

对方回答地直白,眼中磊落坦荡,还有一些不太能分清是什么情绪的内容,却意外的并不讨厌,“那你……”

自称陶源的男人侧了侧身,让开一条道让身后小二上楼,才笑着解释道,“乍然见到姑娘,觉得姑娘像极了一位故人,心神恍惚间有些错认。”

一位江湖人,说话却似乎文绉绉的,行为举止也极有教养,很是矛盾的一个人。

说着,他又笑,还是那明朗又洒脱的模样,“还不知姑娘芳名。”

这个男人,纵然像是搭讪的样子,却也意外地令人讨厌不起来,但饶是如此,言笙也没有如实告知,只道,“既是错认,这名姓也并无关隘。现下还有些事,告辞。”

说着,沿着他侧身让开的半条楼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