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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源终于还是见到了他那位刚满十四的夫人。

因为她病得很重了,医者却说她心病还须心药医,光靠吃药和巫祝不行。

这个从小就长在蜜罐子里的女孩儿,进宫之后依然锦衣玉食,除了想见大王却又见不着,又能有什么心病呢?

怕她真的有什么不好,伺候的人都要担上干系,没有办法,仆从只能大着胆子往上报。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景源正与太后娘娘谈论燕国之事。

燕国在北,楚国在南,赵国接到消息最早,这会儿已经发兵伐燕去了,楚国接到消息最晚,因为消息传播不便,哪怕白跖第一时间就从家人那里知道了,又第一时间前往齐水报信,可他不知道大王已经回王都去了,自是扑了个空,消息也没有传到。

盗氏未曾大肆散布这个消息,但消息既然已经被他们带出了草原,就有被人察觉的可能,任袖派出的密探传回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巧叔鱼的信使也到了,两相一对照,连查证都不需要,就能确定消息真伪。

“哎!真是世事难料啊!”

太后娘娘唏嘘不已。

燕王身体强健,一度被她视作劲敌,可谁能料到,一场病就能将他带走呢?

叹息完,不免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有儿子。

她想,大概燕王和她一样倒霉吧!

哦不,或许燕王还要比她更倒霉一点,毕竟她再怎么运气不好,自个儿还是活蹦乱跳,连小病小痛都很少有的。

“谁说不是呢?”

白景源也感叹万分。

这世间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睡一觉,就从自家床上到了陌生时空的野外,他又找谁说理去?

大概是气氛太适合思念,白景源也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爸妈,奶奶,哥嫂,侄子,还有亲戚朋友,一个个想过去,发现有不少人,在他记忆当中已经变得模糊,这让他感到十分恐慌。

会不会有一天,他就会把曾经的那些日子当做一场梦呢?

正想得入神,眼角都忍不住酸涩起来了,就听任袖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接下来,就要看谁更稳得住了!燕国在北,我楚国在南,这些事听听也就罢了,倒是庄稼增产的事,听说成果很是不错,明年你有什么打算?”

短短几年,与楚国接壤的几个国家,都发生了巨变。

如今郑国陷入内乱,世家正在洗牌,新王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继位;妘氏被灭,荆山国成为无主之地,金国与大纪都在虎视眈眈;鲁国自先王被斩,就一直在遭难,还是鲁王咬牙把太子送到楚国为质,才度过劫难,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开始迎来一段让鲁国上下感动得恨不能涕泗横流的平稳发展期;至于大纪,前几日得到消息,貌似因为今年各国都顾不上与他为难,纪帝的日子刚好过了一点,就有点膨胀,和兮伯发生了不少矛盾……

任袖不想掺和这些,想要坐收渔利很正常。

一句话摸透她的想法,白景源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

“娘娘也知道,其实我并不会种地,我所擅长的,不过是用人,秧在研究田地增产方面很有办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交给他了,就让他做去,至于技术推广问题,有张非这个大司农在,他会处理妥当的,今年他就做得很不错,前阵子各地太守、县令以及世家献礼之时都有顺便上表,不少人都夸了他做事稳妥、细致。”

白景源很少跟人说起这些。

他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什么也不懂,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孩子模样,其实任袖知道,他是个很有成算的人。

任袖闻言垂眸,心情复杂,许久才开口:“不知你对明年税赋安排有什么看法?”

白景源做事情一直都用的他的私库,这个私库由长辈的赏赐,以及臣民的礼物,还有他国指明送给他的财物组成,王族私产收入都是放进另一个库,任袖对外说他现在还未成年,这一部分的财产暂时由她帮忙管理,等他成年再给他。

事实上,白景源知道,这是因为对他的信任感还不够。

对此,白景源一点意见都没有,毕竟,他又不是亲儿子,能给他这么多,已经是很大方的了,他钱不够用,也是他生财无道,又花钱没数,怪不得旁人。

任袖突然这么说,白景源立刻警惕起来,沉吟许久才开口:“儿尚且年幼,这种大事母亲决定就好,不知母亲有何教我?”

平日里但凡不是公开场合,他都会叫她“娘娘”,像今日这样,私底下还叫母亲,多半是防备着她了。

像一只炸刺儿的小刺猬。

想想还有点可爱。

任袖不由笑道:“都说了多少次,咱俩以后尽量为对方考虑,本宫说话算话,让你了解税赋问题,也是想要教你处理这种事,可不是打算害你,你这是作甚?”

白景源也眯着眼笑,一边笑,一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呵呵。”

任袖总觉得这声“呵呵”味儿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正纠结该怎么继续和他说话,就见阿瑟凑过来,小声禀报道:“娘娘,长春宫那位……”

白景源竖着耳朵只听到个长春宫,他也不知道那里住了谁,还以为宫里有什么八卦事件,待要再听,阿瑟已经退下了。

“呵呵。”

任袖看着他,现学现卖。

白景源一言难尽,也不拐弯抹角:“娘娘到底有何事,直说便是。”

任袖又是一句“呵呵”,完了才阴阳怪气道:“本宫已经年老,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就好,我就不多过问了,来呀,给大王带路!”

竟是用他刚才的那招太极拳,将他给打了回来。

于是,白景源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被赶出了永寿殿,由阿瑟领着,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住了谁?”

回来这么久,都没人跟他说起过那位柳夫人的事,他竟不知长春宫住了谁,阿瑟觉得好笑,故意促狭的保持沉默,闷着头在前引路,任他乱猜。

“阿瑟,你今年多少岁了?可有喜欢的人?你看啊,孤身边的荇,就是之前嫁给疱彘那个,现在都已经有宝宝了,你就不觉得孤单吗?要是有喜欢的……”

“大王!还请慎言!”

白景源说这些话,本来只是见她故意逗自己,也想逗逗她,哪知她反应竟然这么大?!

阿瑟也不偷笑了,竟直接站在路边,扭头拦住他,凶巴巴的吼他!

白景源被她一吓,差点收不住脚,两人正要撞到,却见她瞬间转身,继续闷头往前走了。

只是这次,她脸上就像蒙了一层冰,看起来就像个更年期的教导主任,再也没有之前偷笑时的活力四射了。

白景源尴尬的挠挠头,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