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大公子穆元杰,换下朝服,穿上常服,离开了一直束缚着他的京城。带着临时组建的商队出了城。
他们的第一站是前往建鸣,与沈天佑会面。之后前往江南——穆元杰手中有一片让他引以为豪甘蔗林,生产的饴糖全国罕见,他有信心以此得到皇商的位置。
成为皇商,既挽回了荣国公府的面子,他也能继续经商。
当然,他没忘记将军府的嘱托,会在江南帮她们收购粮食、盐和糖,转头送到卯胜边境去。
想想武将家可真难。本来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还要为手底下兵卒的口粮自掏腰包。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天大的官,天天往兜里揣金子呢。
马车摇摇晃晃,穆元杰也跟着摇头晃脑。坐在马车上肯定没有坐在公府里舒服,但肯定比坐在朝堂上自在。
他正得意,车夫掀开帘子,告诉他前面就是张长大人的地盘了,看起来还有盘查。
确实,听说京郊虽然扫荡了土匪,有一些残余势力正在激烈反抗,但想来这个过程不会很久。
“我知道了。让商队配合他们,态度好一点。”穆元杰向仆从说。
本以为都安排好了,他可以踏实地坐在车厢里。结果马车忽然停下,差点将他抛出去。
穆元杰扶着头上的发冠,跪在车厢地板上。
“怎,怎么了?”
车夫不好意思地回头解释:“小的,笑得好像看到大少夫人了。”
“大少夫人?苏怡?”
穆元杰先是呆愣地反应,等反应过来气得涨红了脸。
“她还好意思出现?!”他怒从心起,一把掀开了帘子。
通州刺史张长就站在他面前,张长身边的站着一位脸上带着伤的女子——正是他的续弦苏家的苏怡。
要不是这个女人三番四次地求他,要不是三番四次地帮她,他荣国公府和他穆元杰都还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呢!
什么下毒,什么愧对将军府,都不会发生。
穆元杰恨得咬牙切齿,脱口而出:“你的脸怎么了?”
说完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有功夫心疼人家。
苏怡不知从哪里捡了件不合体的衣裳,挽来挽去还拖拉在地上。眼眶是青紫的,脸蛋是肿胀的,头上也只包了一块布巾。不像是公府的夫人,倒像是逃难的村妇。
她卑微,惭愧地缩在一旁,想过无数种穆元杰对待自己的方式,打她骂她轰她走,就是没想到两人再见面,他会关心自己。
那一刻苏怡心里的防线都崩溃了。她从咬唇默默垂泪,到用袖子捂着嘴痛苦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了话了。
“大公子。”一个同样打扮低调,但衣服长短合身的高挑女子站出来给穆元杰行了礼,“在下是将军府少夫人贴身侍女。”
杨柳替苏怡解释道:“家中的下人偶遇坏人坏事,出手相救,机缘巧合下营救了贵夫人,如今完璧归赵。”
穆元杰的脸上能看到五官在打结。
“你被人劫走了?”他不可思议,“你不是在苏家待着吗?苏家护不住你吗?”
提起苏家,苏家哭得更伤心了。另一个丫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然人都站不住了。
张长在旁边瞅着,本来表情木然,看到杨柳同情地看着苏怡,这才插嘴。
“穆兄,苏家现在应该也是自顾不暇。”
苏家倒了!连掌门人都流放了,到处被人针对清算,谁还会在意一个被婆家赶回来的弃妇。
杨柳感激地看了张长一眼,苏家的处境,他说比自己说要合适。
张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杨柳这才方便接着说下去:“苏家那旁支,好像要将夫人改嫁出去来保命。夫人她忠于大公子,宁死不从,这才被他们给绑了去,想要偷送出京。”
穆元杰听得心肝脾肺肾都要气炸了。苏怡也委屈得差点晕过去。
看着苏怡摇摇欲坠的身体,穆元杰终于不再矜持,三两步跨过去扶住了她。
“怡儿。”他动情地叫着。
两人虽是半路夫妻,年龄也相差许多,但一直感情很好。不然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帮着苏家传递东西,一点戒心都没有。
那会儿别说戒心了,他恨不得捧出一颗心哄她开心。
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将苏怡轰回了娘家——生气肯定有的,更重要是怕苏怡被他连累了。就算两人保住了命也不用坐牢,就他娘荣国公夫人那张嘴也能把苏怡给逼死。
如此,干脆不想见吧。
“你真傻!”穆元杰搂着苏怡责骂道,“你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和他们斗,让你改嫁就改嫁吧。大不了我去把你寻回来,总比丢了命强啊!”
苏怡听着生气,下意识就抱住了他的腰撒娇摇晃,像两人从前那样。
她不改嫁,她就要这个男人。
杨柳带着将军府的丫头们适当的离开了一些,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走到旁边她再次感谢了张长。
“不用不用。你家将军夫人真是心善,还让你们把人送到这里来。”张长之前听到杨柳来找他,脑子里好一阵胡思乱想。
呵呵,原来是助人为乐。
杨柳笑得矜持:“我们将军府上下都太信任您了,反而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这怎么会是麻烦呢,他很荣幸啊。
杨柳看着他着急解释的样子,笑得弧度大了一些。
直到穆元杰要带着苏怡离开,苏怡也向杨柳表达对将军府的感谢之时,杨柳忽然严肃起来。
她身姿高挑挺拔,不输男子。又在万玉柔身边被教导得很好,气质不凡。所以板起脸来还挺唬人的。
“大公子,我家少夫人让我转告您:两人能过就好好过,不能过就把人留在沈家军,将军府自会为她寻一个有责任感能扛起家的好夫君,毕竟苏小姐年岁也不大。”
这句话不长,却捅了穆元杰好几刀子,脑门都冒汗。
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杨柳才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天啊,”穆元杰在马车上还十分不解,“那个少夫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苏怡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可能是因为,她之前也是被逼着嫁人的吧。”
穆元杰恍然大悟。
“对啊,母亲说过,她是被绑上花轿的,当时哭得可惨了……”
唉,苏怡忍不住叹气。万玉柔的事情以前听的时候都是当笑话听的。人家现在苦尽甘来,和小将军和和美美的,自己倒是落到了这副田地。
穆元杰只当她是同情万玉柔,赶紧抱着人哄了起来。
另一边少了穆元杰的荣国公府也不安生。
二公子夫妇感情升温,如胶似漆,不知怎的惹了荣国公夫人的眼,好几次都口出“恶言”。吓得小两口窝在自己的院子不敢出门。
他们倒是不讨厌这样。
只是岑巧彤本来想跟母亲说的事情,也一直没能说出口。
她记得将军府有个医女的父亲,好像给瑞王府看过病之后,药铺着了火死了好多人——包括那个医女都应该是死人才对。
不知怎么又诈尸出现在了将军府。
岑巧彤本想说与荣国公夫人拿个主意的。因为总是被骂没有机会说,后来慢慢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