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转过去,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做饭。”林北实在受不了那浓郁的土腥味。
水鬼撇撇嘴道:“小气,做个饭而已,整得像大姑娘生孩子似的。”
把脚泡在水里,嗅了嗅瓦罐散出的香味,好多年了,自从当了水鬼之后他都没吃过正经的东西,闻到这味道不知不觉想到了以前还是人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有名字,叫做牛二。
靠着在钓鱼为生,不过常常是白天提着鱼篓扛着鱼竿出去,到了大晚上都没钓到鱼。
一走在县里的街道,就有人笑他:“牛二,你又空军了。”
牛二这时候都会举起手里的水蛇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旁人呵呵道:“是是是,你只要拔一把草回来,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是空军。但凡踏实一点,你那老爹会饿死?”
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牛二呆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的确是,他沉迷钓鱼,整日无所事事,家里早就揭不开锅。
有次出去钓鱼,数日后才归来,为了掩饰空军的尴尬,特意赊了一尾巴掌大的鱼,然后兴冲冲地回家。
到家之后发现皮包骨的父亲躺在床上,早就饿死了。
邻里街坊施舍一点钱,让他把父亲草草埋葬了。
父亲死后,牛二就没回过家,在河边铺了一张草席,便是往后的住所了。
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妪,是唯一没有嘲讽他的人。
牛二钓鱼饿了,就会闻着老妪家飘出的饭香,口水直流,等到炊烟散去,自己的面前就会多出半碗米饭,那是老妪从自己的口粮省出来的。
每次大口大口扒拉米饭的时候,他都会立下豪言壮语:“大娘等我请你吃鱼,大口大口地吃。”
老妪都是叹气摇摇头。
有一日,老妪在河边洗衣服,突然脚底一滑,跌进水里,呼救声被牛二听见。
牛二循声冲过去,定睛一瞧,水里有只发白的手拉着老妪的脚踝。
他没多想,噗通跳进水里,双手托着老妪的脚,让她爬上岸,可自己却死了,后来继承了水鬼的命运。
当了水鬼的牛二,听说只要把人拖下水,就能把水鬼的命格转移到对方身上,自己就能离开这条河,重新投胎做人。
每当他想出手,就会看见河边的老妪,想到那些曾帮助自己的人,尚存的人性、良知让他无法痛下杀手。
可是,一天夜里,他正飘荡在水里,骤然听见老妪的喊叫声。
他爬上岸,看见昏暗的烛光下,映照出三道人影。
第二日,老妪死了,她无儿无女,给自己准备的棺材钱被人抢了,她不肯,便被活活打死。
后来,牛二知道,杀人抢钱者其中一人乃是县令的侄子。
县令草草查看此命案后,没有任何判决,县里的百姓明明都知道,是县令的侄子干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牛二感到失望,不由得想起曾经邻里街坊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腾地怒起来。
恰好此时,一张熟悉的让他恶心面孔经过河边,牛二瞅准时机,将他拖进水里。
这一刻,他完全变了,他要把那些曾经欺辱自己的人全都他妈的杀光,然后杀了县令他全家,替善良的老妪报仇。
一年后,当他仇报的差不多的时候,便把一人拖下水,打算转移水鬼的命格,投胎去了。
谁知道,整个吴国被一道金光笼罩,死的那人变不成水鬼,自己无法投胎。
后来,他才知道,吴国亡了,现在的国家叫做南国,因为太祖皇帝施展了神通,将水鬼害人投胎这一条路子断了。
“妈的。”他突然觉得整个国家都在针对自己,现在,他不再只杀坏人,连好人他也杀,反正只要有人路过兰木河,便全都杀光光。
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林北一边放盐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这水鬼是有毛病啊,突然满脸不爽是怎么回事?”
牛二爬到砂锅旁,盯着里面不断散出诱人香味的鲍鱼,顿时食指大动,满是水藻的搓了搓道:“熟啦?”
“嗯...”林北道,然后取出配菜。
“这黑乎乎的是什么,为何味道如此难闻?”牛二不解道,自己的身体突然感到不适。
“哦...这个是狗血,鲍鱼煲起锅前加一碗黑狗血,那味道才正呢。”林北像他解释道,摇摇头“这水鬼就是没什么见识,这样的神仙吃法都不知道。”
随之,取出“糯米、桃木剑、朱砂、符纸......”
“这也能加?”牛二的身体莫名颤抖,总感觉这玩意吃了会死人,虽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必须的...加完之后味道美滋滋,保证你吃了永远都忘不了。”
林北盛了一碗加了黑狗血、糯米、一点点朱砂还有桃木刨出的丝加在一起的鲍鱼汤。
牛二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鲍鱼“嗯......真好吃。”
吧唧嘴吃着,嘴里的食物没有完全吞下,含糊不清道:“两百年了,老婆婆死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太好吃了!”
看着他吧啦吧啦地将东西全都吃下去,林北在想,煞气进入它的体内后,多久会起作用?
木筏在兰木河上走了半日,牛二突然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手撑在木筏上,声音虚弱道:“怎么感觉身体越来越乏力,手脚渐渐失去感觉。”
“你一直坐着,加上长期没有锻炼,常常会感觉身体被掏空,没有力气。”林北当着它的面做了两个俯卧撑道:“你要是每日像我这么刻苦锻炼,身体能不好嘛?”
牛二半信半疑地看着林北,总觉得是对方的菜出了问题。
自语道:“或是昨天吃的那个小孩有问题,陈够胆,听这名字就感觉不对劲,早知道不吃了。”
“陈...够...胆?”林北一字一句道。
平安县的人不多,在他的印象,名字是陈够胆的小孩应该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
想到对方那淳朴的笑容,林北感到莫名的悸痛,多好的一个孩子,他本该有无限的未来;自己明明答应他,传他修行之法,却是被这狠毒的水鬼给吃了。
冲冠一怒,只见一道雷茫划过,水鬼的下半身没了,泥浆不断从身上掉落。
牛二红着眼睛道:“你他妈有病?砍我干嘛?”
林北语气森冷道:“你应该庆幸自己的脑袋还在。”轻轻擦拭手中的剑。
牛二感觉到对方身上不断散出的冷冽剑意,身体哆嗦,“这绝对是个强大的修士,恐怕真有杀了自己的能力。”想想他为何会突然发火。
突然明白了,戏谑道:“那个被我的吃的孩子是你和婊子生的儿子?不然为何这么激动?”
它觉得对方能杀自己,但只是觉得,要是杀不死呢。
那以自己的性格,对方定然只有死路一......
一道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划破牛二的身体,在他的体内不断破坏,下一刻,牛二那颗眼珠中充满惊惧的脑袋稳稳立在木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