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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藤蔓裂开了巴掌大的口子。

鲜红的汁液顺着剑痕不断往下淌,浓郁的血腥味里却隐约带着一股清甜,好似在引诱着身旁的人去品尝。

余音的剑上也沾了不少汁液,只不过这些汁液一碰到剑气,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转眼间化作灰白色的水汽,升腾到空中,消失了。

此刻在天道中应对高玉的余音并不知道的是——

她吩咐师姐离开,其实是阴差阳错的救了师姐一命。

天道流出来的这种汁液名为三生,对那些无肉身的元神、无生气的鬼魂来说,三生最具有诱惑力,而一旦让他们闻到了三生的味道,他们便会为之癫狂,失去自我。

从前的天道是没有那层屏障的,想来是三生的威力太过恐怖,九天上的那些仙人们才会施以怜悯,给天道套了层不可侵入的屏障,又令三生中灵气散去。

这样一来,即便有异人误入天道,也不可能砍出三生来。

仙人们没料到的是,余音是异人中的异数。

三生的味道随着余音的砍伐而不断外溢,它们像是乌云一般,迅速扩张,甚至在呼吸之间,就已经抵达了南洲大陆上空。

目之所及处,红云漫天。

“你会毁了整个南洲。”忍无可忍的高玉欺身而下,一脚踢在余音的骨剑上,手却在行动中触碰到了三生,皮肉瞬间绽开。

余音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在侧身避开高玉一掌的同时,屈肘上抬,俄而抵着高玉,将他压在了藤蔓上。

浓郁的三生一点点浸入高玉的衣袍,这带有灵力的法袍只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被瓦解成了灰烬,其下的身体紧接着出现了灼烧的痕迹。

他在用灵力抵挡三生的侵蚀。

然而在天道内,灵力是有限的,是不可恢复的。

也就是说,余音抢得先机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高玉耗尽灵力。

“师父,我一直很想杀了你,但我总觉得,取你性命可能不是最难的。”余音一字一句地在高玉耳边说道:“我希望您能尝到我过去三千年里所有的痛楚,我希望能夺走您的一切。”

南至蓬莱,北至无名海。

在三生味道的扩散下,所有的游魂和灵体都在不受控制地朝着丹青山所在的方向移动,连幽冥鬼域的鬼吏都未能幸免。

距离最近的鬼王辟邪,也是如此。

他暗叫一声不好,其后当机立断,翻掌便断了自己的五感,这才让他没有失去理智。可这样只是一时之计,只要余音还在砍那个藤蔓,只要那个红色的汁液还在蔓延,他总有失陷的一天。

“余音!你不能这么做!”辟邪忍耐着,以法术为声,冲着灵石板大吼道:“你答应我的,给幽冥鬼域以生机,而不是毁了他!”

混战中的江胜清闻声,抽空望向灵石板,问辟邪道:“那是什么?那是不是天道?”

江胜清的认知里,有一个东西是始终游走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之外的,那就是天道。

所谓的天道具体是什么,江胜清不知道,小说的作者也给不出答案,只说那是一种念,是构成了这个世界灵力的本源。

也因此,江胜清一直认为,是天道限制了南洲大陆上凡人们的发展,让凡人们万年如一日的匍匐在黄土里,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修行者。

全文只有一次提及天道。

说那是连鬼王,连洞虚境修者都无法抵抗的力量。

想到这儿,江胜清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余音所面对的是天道吗?那么天道被毁,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要走向灭亡?这就是余阙所预见的那个大劫吗?

这个念头吓到了江胜清。

他并不意外,这个世界并没有对余音报之以歌,那么她发起狠来,想要灭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他真的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余音这一边吗?

江胜清身边的乌子瑜等人,也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犹疑。

大家的确想要帮助余音,可若是这事要搭上自己,谁都得思量思量,不敢轻举妄动。

“余音!回答我。”辟邪陡然伸手,掌心有鬼气丛生,“否则,我不介意玉石俱焚!你母亲可还在我这里!”

然而,出乎辟邪意料的是,一股不明的力量阻挡了他的鬼气,将整个议事厅后厅保护在内。

“放心。”余音一剑洞穿高玉的肩胛骨,随后单手抵在剑柄上,将剑身依着痕迹压得更深了些,口中说道:“我没有疯到毁了这天地万物,不说那些我怜惜的,光是母亲与师姐,就已经足够令我回头了。”

她脸上带着极冷淡的笑容。

高玉张嘴一口污血喷在余音的脸上,“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他不会让你活着,绝不会。”

他,除了余阙,应该不会是其他人了。

余音没有给出反应,如同听不见似的,握剑下沉,给高玉来了个大卸八块,又捏着他的心与元丹在手,继续说道:“但我不回头,不代表放过你。”

修为已臻化境的高玉不会因为肉体的被破坏而轻易陨落,相反,这时候余音挥了他伤重的肉身,反而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不必负担沉重的伤病。

这事余音也是在拿到高玉元丹之后,才发现。

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开始有了些变化,灵脉内出现了阻碍灵力流通的栓结,灵力也像是泄了气一般,流失于无形。

明明她除开刚才与高玉动手,再也没有动用过灵力。

只不过,在发现这一点后,余音不但没有停下手,手里的剑反而是愈发舞得带劲。不多时,参天的藤蔓就被她彻底斩断。

也不全对。

藤蔓被砍断之后,连着天的那一部分居然顺势滑落,在后一寸的地方重新扎根,俨然有再起之势。最重要的是,这回那婴儿的啼哭声又响了起来,声音直达余音的脑海,震得她手里的骨剑哐当落地。

“来了——”

四周回荡起高玉的狞笑,他既开心于自己能在关键时刻脱身,又开心于余音脸上那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