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黑矿的真相之前,余音尚有一丝侥幸,觉得此事也有可能并非是人为,可等到她看到黑矿的真面目之后,她明白何方不能再下去了。
人的怨念若是离体,其实极难保存,而这些黑矿能蕴含如此浓厚,其背后绝对有人在捣鬼。
以何方的意志力,他下去之后对余音来说就是个祸害。
余音放下何方之后不放心,又给何方设了个不能随便移动的护身法阵之后,这才顺着石壁往下探去。
一路崎岖的坑洞口,时不时会吹出冷风,但这些冷风不是那种代表着生的出路。
黑暗的尽头,巨大的野兽盘旋在狭窄的矿洞里,吞吐之间自成气流,一呼吸,便将冷风吹了出来,诱使不知情的凡人进去。
而随后,余音在第三层平台时,看到了一个人。
也不能算是人……
余音在站定之后,并没有隐去身形,但底下平台上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红发女却并没有回身,甚至都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似的,自顾自地在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躬身于废弃的矿篓之间摸索,一旦摸到个黑矿,便会将其取出,然后把里面的怨念吸收干净。
这个人满身煞气,不似寻常血肉之躯,余音便猜测她应该是不周那边的人,反观其所行之事,对余囊城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好事。
余囊城的城主霍林若是打的灯西城区的病人全死了就没事了的算盘,那他可能要失望了。只要黑矿在余囊城外一日,这像瘟疫一样的怪病就不会有尽头。
过了许久,那个女人总算停下了,她直起身子,回头仰望高处攀壁的余音,说:“还不下来?”
面露三春娇蕊,形如烈焰熊熊。
她是不周的罗刹王——骄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余音僵住了,她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以及这种地方遇到不周的魔,且还是个罗刹王。
在余音的记忆中,骄阳这个罗刹王比之其他罗刹王其实相当不称职。
寻常罗刹王烧杀劫掠,食人窃阴都是做惯了的,骄阳不一样,这位来路不明的罗刹王虽然本事炉火纯青,却非常喜欢凡人。
尤其喜欢幼童。
骄阳对幼童的喜爱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在骄阳的领地内,那些魔修绝不会用凡人的幼童取乐,就算猎食也会必开幼崽,挑选一些青壮年。
也因此,骄阳在俗世里还有一个称号——护子娘。
“原来是骄阳大人。”余音清了清嗓子,松手落下,右手握着的骨剑则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不知骄阳大人在此地做什么?可有我能效劳的?”
“我和你很熟?”娇娘像是没见过须伦恶童这副躯壳一样,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几圈,跟着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今日我吃饱了,不杀人,你也不必往下走了,否则……”
她的脸上有些奇怪的情绪。
“否则什么?”余音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觍着脸问道。
骄阳不悦了,转眸别开视线,手中的黑矿须臾间被碾成粉末,“否则……我不介意加个餐,与其让你下去做那东西的腹中餐,不如由我来了解你的好。”
那东西?
黑矿底下,果然是有什么东西。
余音便拱手一礼,有模有样地开腔:“骄阳大人有所不知,在下是囚玉大人麾下使者,是特地过来此地调查余囊城瘟疫一事的。”
观骄阳神色,余音就猜到这人肯定是长时间没有回过不周了,那肯定也就不知道囚玉最新的境况。
果不其然,听到囚玉的名号之后,骄阳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捎带了不满,“他调查瘟疫做什么?不是说高玉要打不周吗?难不成他也跑了?”
也字用的相当巧妙。
“囚玉大人不愿意与道门交恶,但同时也不愿意损失自己的地盘,所以这才留在了不周。”余音撒起谎来可以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至于为何要调查瘟疫……是因为余囊城内有一宝物,可以助囚玉大人赢过高玉。”
余音权当自己父亲的遗骸是真的在余囊。
四周的漆黑中,开始呼啸起寒风。
寒风中有能御风而行的蛇在吐着猩红的信子,但它们并没有靠**台,也不知道是害怕骄阳,还是害怕余音。
“宝物?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宝物,只有害人的东西罢了。”骄阳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四周越来越多的蛇上,“时辰到了,既然你是囚玉的人,那就跟我一道下去吧。”
说完,骄阳拂袖扇向余音。
对于骄阳的动作,余音倒也不是避不开,但她本就做好了将计就计的打算,故而装出一副被吓到的神情,乖乖地任由骄阳动手。
两人乘风而起,却在上浮百丈之后,骤然下落。
逐渐适应黑暗的余音看到了像种子一样镶嵌在山壁四周的黑矿,每一块黑矿的后面都另有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是活尸入山……
“这……是谁做的。”瞠目结舌的余音一路看下去,竟是连数都难以数清楚。
这整座山难不成都做了坟冢?设下这坟冢的又是谁?谁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骄阳拉着余音落在第四层平台上,素手一指,颇为嘲讽道:“这可是你们道门与范榕联手做下的好事。”
当然,借此夯实自己修为的骄阳说这话其实多少有些不自然。
她敛眸,转口说:“还记得范榕如何堕魔的吗?都在这儿了……”
!!!
余音震惊地再次抬头环顾四周山壁,这些都是范榕曾经的臣民吗?他将这些人生祭之后,居然还没有放过他们,再次将他们的尸体用作了极恶的邪术上。
和范榕合作的道门中人……
会是高玉吗?
哪怕此时对高玉有报仇之心的余音也不得不承认,高玉恰恰是最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人。
他的那份假仁义不允许他做这样不义之事。
“知道和范榕合作的是谁吗?”余音蹲下拾起地上散落的黑矿,在手里掂了掂,“骄阳大人出现在此处,必然不会仅仅是为了吸取这里面的怨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