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阴火,故名思议,即阴间之火。火分阴阳。在人间,聚阳为火。万物因此而生。阳是根本,生命的起源、保证和延续。
但是到了阴间,恰恰相反,阴是存在的根本。这是和阳相对的一个概念,阴间也是与阳间相对的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聚阴为火,即是阴火。
实际上,上述的的“阴”和“阳”,“聚”与“火”,都是很抽象的一个概念,是提炼出来的规律,类似于一条物理定理,只能帮助你了解并制造出汽车、轮船、家用电器,甚至宇宙飞船。虽然定理本身并不能解决你的吃穿住行。但我们必须遵循。
这是我对四眼解释的一种理解。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这个阴火,企图用阳间的水去破,是不符合规律的。就像人不能飞。不能在水里呼吸是一个道理。
阴火需用阴水灭。何为阴水,暂不表述,反正就是个很难弄到的玩意儿。
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不仅仅是说看着老孙活活被烧死。无计可施。可要命的是,焦尸身上的炭块还在不停的往下掉,不停的飞溅,即使溅不到我们身上,光是慢慢燃起的木屋,就足以置我们于死地。
“老刘哥”只剩下了下半身,站在原地,“轰隆”一声,坍塌倒地,成为了一堆炭块堆,在那里熊熊燃着。我看见一团黑影,时隐时现,刺溜一下,从那炭块堆里穿出来,化成一条长蔓藤,直往墙角处钻。
我眨眨眼,瞬间,那根蔓藤就不见了。
尸果树,那肯定还是尸果树,让“老刘哥”灰飞烟灭之后,自己却全身而退。
这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而另外两具,丝毫不受影响的朝着我们继续迈过来。
“砰砰”的爆裂声依旧不断,不停的将火红的尸块,溅向我们。沾着了必死无疑。
老孙已然不动了,身体缩成了原来的一半,佝偻着身子,在火里格外瘆人。
说实话,这回的害怕,和以往的还不一样。尽管已遇到过众多鬼和尸,也打过鬼,撕过尸,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整个死亡的过程,就在眼前,还真是第一次。
况且老孙还是个警察。
不论他掐着时间点,带我们来这的具体动机是什么,但照目前来看,他并非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起码和我们是一条战线的。女圣扑圾。
而他居然死了,活生生的在我鼻子底下被烧死了。
我无能为力。
形势根本容不得我悲伤和反省,因为焦尸飞溅出来的尸块,越来越密,越来越频繁,速度也在加快,就像射出来的子弹。并且它们体内的爆裂声,也在逐步加大,仿佛在积蓄很大的能量。
我觉得我们就是在做垂死挣扎,四周都是火海。即使你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也不可能一点火星不沾上。只要燃着,就无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把自己烧死。
--这就是焦尸的邪恶之处!
“你还能想出什么点子来吗?”我问四眼。
四眼摇摇头,刚要说话,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想到最后时刻来的那么快,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两具尸体各自爆裂,尸块化作腥风血雨,又像燃烧的陨石,天女散花般的从半空撒了下来。
完了!
跑根本来不及,我只是出于本能的蹲下身子,抱起脑袋。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块块滚烫的尸块,落在后背,整个后背就跟开水浇下来一样。
我被硬生生的烫的又站起来,鼻子闻到一股子焦味,火焰正在侵蚀我的皮肤。我转脸去看四眼,四眼也被火烧得上窜下跳,他的头发也燃了起来,就跟拍动画片似的。
“四眼,咱们这也是缘分,我方言不文不武,手无缚鸡之力,能够在此生,跟着你英雄了几回,也够了,咱们下辈子再做哥们吧。”我忍疼发表遗言。
“下辈子个屁!”四眼火烧火燎。
“没下辈子也行,反正遇上我,也算是你倒霉啊,就算我此生欠你的。”我深情的说道。
“你别那么早说晦气话。”
怎么个意思?听四眼的口气儿,还有得救啊,但表面上看又不像,他快被烧成秃子了。
我愣愣神,紧接着便听到四眼杀猪般的嗓音怒吼起来,“老鬼,你要是还不来,你亲侄子真的就要被烧死啦!”
我差点没摔过去,“什么?”
--命,这就是命。
虽然命不可违,但命也有好歹。未必是命就是歹命。宗教的六道轮回,因果关系,哲学的逻辑伦理,科学的演绎推理,无论哪种解释,你得到一种结果都是有原因的。
生活和故事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铺垫,什么都将合理。子可以弑母,如胶似漆的夫妻可以离婚,屌丝可以逆袭,富翁亦会破产。这些事情都不会凭空发生。
老鬼,也就是那个灰衣僧人,会出现在这里,即突兀又不突兀。尽管他口口声声不愿介入此事,可是四眼是他的侄子,亲侄子?!
四眼大吼。
可有一个柔和的声音,穿梭其中,不大,但瞬间盖过了四眼的愤怒。
我的耳边传来了佛颂,伴随着木鱼的哆哆声,仿似吟唱,如微风,如细语。它们在四周响起。这佛颂就像有无穷的能量,却含蓄不露,如涓涓细流,冲涮岩石,锲而不舍。这让我心情舒畅,如同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在这一瞬间,我似乎看透了生死,身上的灼烧感,已然慢慢消退。
我睁开眼,那些阴火正在缓缓熄灭。身上的虽然还燃着,但似乎已经没有了温度。
“吱吱吱”,那些蔓藤半影半实,出现在墙角,房梁,屋顶,它们遍布全屋。在我视野中出现,就像在寺庙的那一刻,我猛然开了天眼似的,看到了很多看不到的东西。
蔓藤上结着一朵黑色的花。花的模样,亦是杨惜的鬼脸。而那只女鬼的脸上,惊悚万分。
佛颂声继续,木屋里的蔓藤慌乱抽身,转眼间,从各个角落,迅速褪去消失。
而此时,我发现屋子里,还有我们身上的火已经灭了。
门似乎是自动打开的,随后,我看见灰衣僧人,单手捻着佛珠,缓步而入。
我看看四眼,再看看他,终于意识到我们脱险了。身上的伤痕还在,但是刚刚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电影里幻像,电影结束后,便回归到了现实。
木屋里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三具尸体成了炭块堆。而现在又多了一具--老孙。
这个刚刚认识不超过72小时的中年人死了,就死在我们的无能为力之下。
我心中的感激顿减,“你个老秃驴,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心里说。
灰衣僧人对着亡者,单手行礼,“死即是生,生即是死,一切自有天注定!命不可违。”
我站在原地说不了话,四眼正在水池旁洗脸,他被熏得满脸漆黑,洗过脸转过身来,站到我的身边。
灰衣僧人压根眼皮都没朝我们抬一下,嘴唇不停的蠕动,像是在超度亡灵。
我们静候,也希望老孙、老刘哥,还有--“我们”自己能够找到个好的归宿。
过了一会儿,灰衣僧人停止了念经。他只字未提,转身便要离去。
“喂,就这么走了?”我以为他总要和我们说些什么。
“这老秃驴愿意跟你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告诉的你拿铁锹撬都是撬不开的。”四眼双手一边搓着泥,一边说道。
我可不管四眼为什么一口秃驴,一口秃驴的叫着他舅。但这灰衣僧人,肯定知道很多秘密,不管他会不会说,但我起码要去问问。
“喂,老秃--不是,大师请留步。”
“贫僧法号缘空。”灰衣僧人被我拦住,回首做了个礼。
我深呼了一口气,镇定的情绪,用客气的口吻说道,“我们今天是第三次见面了,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命不可违的话。我就是一俗人,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没答案,难受的睡不着。你哪怕只告诉我一个答案呢,比方说--”我脑子里想着,回头望,随手指着地上的焦尸,“你起码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尸体,会出现自己的眼面前吧。”
缘空抬头瞟了我一眼,顿了顿,“你真的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