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传来一声轻笑。树叶簌簌而下,一名佳丽缓缓靠近,在月光照射之下露出一张艳丽的玉颜。
“终于逼出来公子的真实手段了。”那佳丽笑道:“到底应该称呼你为公子呢?还是……应该称呼你为千手修罗呢?”
佳丽双手握在身前,虽然没有开口,整个人却流露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你不是和她们一伙的。你是谁?”孙天疑惑道。
佳丽从容笑道:“妾身姓云,出自紫薇星门下。”
“原来是云副掌门。”孙天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连紫薇星门也想要地灵珠?”
“妾身所为,与宗门无关。”佳丽道:“只是得人恩典,还人之情罢了。”
“哦?堂堂紫薇星门的副掌门,居然会得人恩典?不知受你恩典之人是何方神圣?我倒很想见识见识。”
“是我。”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
孙天缓缓扭过头。一个男子斜靠在一株虬曲的苍松下,他不知来了多久,此时一手抱着肩,一手摸着下巴,就像在看戏一样。
男子望着地面上翻滚的银龙影,啧啧赞叹道:“难怪你会跟魔女走的那么近,想当年魔后和帝后为了修罗大人你可是打的天昏地暗哦。我的乖乖,这是什么样的运气?竟会遇到修罗大人。”
孙天盯着他,半晌才道:“知道我的人不少,但敢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你是第一个!”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笑道:“这算不算修罗大人的夸奖呢?”
孙天神情冷厉,一条银龙蓦然从地面荡起,卷起漫天黄土。
男子肩膀往松树上一撞,借势腾空而起,凌空手腕一翻,长刀挑出,与飞来的银龙硬拼一记。
银龙倒卷而回,紧接着又有数条银龙飞来,飞至中途,一条银龙竟直接分裂,甩出无数银光。
男子视线受阻,索性闭上眼,全靠耳力和身体的感应挥刀而进。
巨大的银龙每一击都充满沉重的力道,然而当男子挥刀斩中,那些银龙刹那间又变得滑如游鱼。他暴喝一声,蛰伏的灵气瞬间激荡起来,在经脉中凝聚起一个又一个光球。
长刀斩下,雪白的银龙立刻多了一条裂痕。孙天神情愈发冷厉,银龙挥舞时也愈发谨慎。
对于这种活了多年的老狐狸,男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的身边银影交错,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银龙,他一刀一刀耐心劈出,在银龙上留下裂痕,一边仔细寻找机会。
之前那位侍女强忍伤势,娇叱一声,加入战团。她是杀手出身,最擅长寻找对手的弱点,压根就没有理会那些银龙,一只匕首刺直指加啦。
孙天眼中露出一丝愠怒,两条银龙同时挥出,一条抽向侍女,另一条则着地一卷,将加啦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只茧蛹一样。
侍女勉强避过,退到银龙范围之外,继续寻找机会。
云副掌门背着长剑,玉蝶般在林中飞舞,她一边飞掠,一边不时抬掌,打出一道符箓。
不多时,云副掌门就绕着孙天走了一圈,重新回到树旁,她驻足笑道:“想象千手修罗大人,不介意我们人多欺负人少吧?”
孙天眼中迸出寒光。
云副掌门轻轻一笑,抬起玉指,在空中划了一个符文,然后双掌一推。分布在四周八个方位的十六张符箓同时燃起烈焰,连接成一道火网。
孙天身周飞舞的银龙一僵,然后潮水般往后退去,消失在他脚下。
云副掌门身后一声清响,长剑脱鞘而出。
孙天脸色惨白,眼中露出一丝诡异,他身形一闪,竟出现在侍女身旁,乘其不备,竟直接抓向侍女。
侍女本能地闪避了一下。
但终是慢了一线,没能躲开,两人指尖一触,孙天身影突然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波动起来。侍女惊愕地瞪大眼睛,眼看着牵住自己手的孙天转瞬之间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无论相貌、身材、肤色、发型,乃至衣衫、饰物,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就如同牵着自己的影子一样。
那个镜像中的女子挽着自己的手绕了一圈,然后一推,侍女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
男子只看到孙天与侍女牵着手一转,活生生就变出两个侍女,然后一人一边朝两边飞出。
男子根本分不出哪个才是真的,只好盯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猛追上去。
云副掌门袖手一挥一记寒冰箭,射在其中一个侍女身前,将她逼得停住脚步。男子趁机追上,挺刀喝道:“你是谁?”
那个侍女凄声道:“公子你不认识奴家了吗?”
男子“哦”了一声,接着一刀劈出。侍女仓皇退后,脸上恐惧的神情维妙维肖。
另一边,云副掌门也截住另一个侍女,不等她喝问,那个侍女就叫道:“云姐姐,我是柳儿!”
云副掌门笑道:“这个是真的。”
化为侍女的孙天转身往云副掌门掠去。云副掌门见此屈指弹出一枚符箓。那侍女扬手接住,随即与她对了一掌。
双掌一触即分,身影变换间,场中又多了一个云副掌门。两人一人一枚符箓,从头到脚一无二致。
男子呆了片刻,只见两个云副掌门同时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见过恩人。”
接着两人又同时说道:“主子不要信她,奴婢才是真的!”
我干!男子心里浮现出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这世道!居然让自己见到活的狐狸精了!
男子冷声道:“自刺右臂!”
两个云副掌门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这男子是真狠!
两个云副掌门举起长剑,咬牙往自己右臂刺下。长剑刚一落下,其中一个云副掌门双臂同时剧痛,却是另一个云副掌门将她的长剑一并刺在她左臂,接着往男子掠去。
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两人略一纠缠,再分开时,已经变成两个男子。
男子怔了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英俊潇洒的脸,“我干!”
另一个男子与他的动作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只不过其中一个男子说完之后便拉住衣领,往两边一分,露出了肌肉分明的身躯。
男人露膀子很正常,但这一幕实在太过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好好的会露膀子呢,更何况孙天还是个有妇之夫,怎能轻易在外人面前露膀子,另一个男子僵在原地,到底没能做出和他一样的姿态。
男子放声大笑,“你脱啊,怎么不脱了?有本事你接着变!”
那个男子无语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男子赞叹道:“这变身之法令人大开眼界,真不愧是令两大女帝,心心思念之人,魔后的千变魔幻,玩的是信手捏来呀。不过看来今天修罗大人您肯定是逃不了了,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让我带回去吧。”
“魔女大人,看来你男人要不行了,不知魔女大人准备妥协,还是准备?”
“这样啊,那我还是选择陪你们玩玩玩吧。”
小魔女笑靥如花,拍了拍腰间的金鱼袋。
青光闪烁,小魔女的掌中露出一个暗青色的物体。顶端又尖又细,刚露出一角,光衣浑身的血液就仿佛凝固了,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使她彻底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一只尖尖的海螺出现在小魔女雪白的手掌中,海螺外壳呈现出妖异的铁青色,上面隐约有细微的暗金色光泽时明时灭,散发出无形的威慑。
光衣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她此时的身形正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开始扭曲溃散。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纵身而起。
小魔女嫣红的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娇俏的笑意。她手中的海螺微微一震,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外壳暗金色的光泽瞬间闪亮,浮现出一层金色的符纹。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幽暗的雪林间不停飞舞,但每次飞起,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扯住,就像一个无形的牢笼,使她脱身不得,刚飞出丈许,便又跌回地面。
光衣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她一次又一次纵起,一次又一次跌回地上,无法逃脱。忽然她身影猛地张开,身后挥出一道孔雀虚影。空气仿佛被压缩一样发出爆响,巨大的孔雀虚影霎时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卷起无边的风暴,暴风雨般往小魔女手中的海螺攻去。
另一边被识破的孙天毫不在意,还有闲心去问云副掌门和男子,“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云副掌门淡淡道:“千手修罗大人怎么到这里的,我们就是怎么到这里的。”
“倒是会说话。”
“谢大人秒赞!”
面对呼啸而来的巨型孔雀,小魔女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幽魔螺,微微举起。
一团黑色的物体从螺口翻滚着拥出,然后伸出一条尖尖的腕足,上面布满吸盘。章魔鱼八条腕足在空中略一盘旋,然后蓦然射出,像是闻到无上美味一样,贪婪地盘住孔雀。声势惊人的孔雀面对八条细长的腕足,却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刚一接触就被腕足吸住,腕足上无数吸盘仿佛直接连接到她血肉深处,一吸之下就将她的精血吸去大半。孔雀魂飞魄散,急忙试图挣脱。但紧接着,章魔鱼腕足之间的软膜仿佛被寒风鼓起,张成一个巨球,将她一口吞没。
...
“打听过了吗?”
侍女道:“主上,已经打听过了。如果要买的话,按市价大概在十万,不过可能价钱会更高。”
芷晴也知道那东西非比寻常,如果不是自身实力雄厚,只怕能买到也保不住。
“一个就按二十万算,一百个就要两千万上品,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价钱少点。”
侍女道:“办法倒是有,只怕云师那里未必答应。”
“哦?说来听听。”
“只用一把火,把卖家烧了,抢过来!”
芷晴愣了一会儿,然后道:“这种主意不要再出了。我差一点都被你说心动了。算了,回去吧。”
“是。”
马车刚驶出客栈,就被迫停了下来。前面是通向中东门的大街,街面宽近五十步,横贯东西,平常车马川流不息。然而此时,整条大街都被一支声势煊赫的车队占据。那支车队前后不下千人,最前面是两队衣甲鲜明的骑兵开路,接着是百余人的步卒,再后面是数十辆马车,车后跟着成群的侍从仆役,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尽头。
中间一辆马车又宽又大,车身贴着金箔,伞状的车盖镶着翠羽,周围悬挂着无数用丝绸结成的彩球,被阳光一映,更显得金碧辉煌。新任的大司马刘温稳稳坐在车上,头戴七梁冠,双手抚膝,腰背挺得笔直,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重臣气度。
所有的行人都停下来,退到街道两边,带着艳羡、敬畏、好奇,甚至是愤恨的目光,望向车队打出的吕字旗号。芷晴暗叫倒霉,竟然正赶上刘温的车队大张旗鼓前往尚书台,她为了避嫌,只好让人把车驶到一处隐蔽之地。
刘温的马车越来越近,正看着的芷晴忽然目光微微一跳。在离她不远的人群中,立着一个皮肤黧黑的汉子,他的衣裳与周围的汉国百姓截然不同,头上包着一圈厚厚的白布,身上是一件靛蓝的衣袍,衣摆打了无数褶曲,衣裳一角被小心地掖到腋下,式样看上去颇为古怪。
芷晴与侍女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诧异。旁人看来,也许觉得这人的衣着稀奇,很容易把他当成来自南方的异族。但落在他们眼中,却觉得此人的衣着有些不伦不类。芷晴和侍女都在南荒混过不少日子,一眼就看出这汉子的衣着是在刻意模仿南荒的部族,只不过许多地方都模仿得不到位,像衣料的质地,衣摆的褶曲,还有掖起的衣裳一角,都似是而非。
芷晴目光下移,在他手上停住。那人手中提着一个三尺来宽的物体,外面覆盖着蓝色的锦缎,里面方方正正,像是一只箱子。他手握得极紧,随着车轮辘辘行来,他手指的关节不仅握得发白,连衣袖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