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去,不认识,但说话声音熟悉。
“我是你上一家公司李副总的爱人,有印象没。”
经她一提醒,我才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与当年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相似的地方。
才短短两三年,她竟然老了这么多,当年虽谈不上貌美如花,但也算得上娴婉淑柔,肤若凝脂。
“于姐,原来是你呀,不好意思,刚一下子没认出来,这是你开的店么。”
“呵呵,不是,这是亲戚开的,我在这里帮他打工。”
“前段时间,我还去公司找过李副总,想请他吃个饭,人事说他已离职。”
我高兴地拉着她宛如树皮的手。
她脸呈尴尬,抽回手:
“唉,你离开公司小半年,老李就出了事。”
神色黯然,愁容爬上额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那天是儿子小东的生日,一早我就订好蛋糕,让老李下班后去蛋糕店取回家。
我们娘儿俩在家等到天黑,也不见人,电话也关机,去公司找人,大门早就关了。
半夜时分,警察打来电话,让我赶去医院。
才知他跳了海,幸好被路过的渔船救起,但他的头撞在石头上,头骨碎裂。
这几年,为了给他治病,房子卖了,积蓄也花了,他还是没醒,成了植物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跳海,警察也找不出原因,案子就只能挂着,结不了案。
没法子,小东要读书,老李的病还要继续治,我只能出来帮人。”
与于姐约好,我多两天跟她也回去看李副总,采购完食材,开车往回赶。
咖啡馆。
悠扬舒缓的轻音乐,安抚不了我此时紧张的心。
坐在我对面的,是羽涅的母亲苏苁蓉。
她依旧噙着姨母笑,眸光慈祥而温柔,但我却感到一丝寒意。
乃至于脊背冒出细汗,被咖啡馆里的空调一吹,变得冰凉。
我以农贸市场采购完,晚上烧烤所需的食材,开车回到停车场,她的黑色奔驰大G,就已停在房车前。
然后,我就被带了这里,咖啡馆不远,就在公园正门外的马路对面。
聊完事,送都不用送我,自己就能走回家。
“于小姐,你果然长得很美还很特别,而且我行医那么多年,竟然号不出你的脉象。”
她在盯着我看了足足十来分钟后,才开口说话,语气柔和亲切,宛如小溪潺潺,杨柳轻抚。
“难怪我涅儿会钟情于你,甚至不顾我与他爹的反对,也要与你成亲。”
她自顾自说着,我只能像一个被训的学生,洗耳恭听。
僵直身子犹如一截木头,闻着杯子里冉冉升起的咖啡香气,却不能端起来喝上一口。
“别看苏氏的规模不小,实则已是一个空壳子,就这样了还被人虎视眈眈盯着。
我与世勋就羽衡,羽涅两个孩子,羽衡从小不受管束,闯下不小的祸事,现在都没完。
顾氏在世勋前妻的两个孩子手里,目前要想保住苏氏,就只有联姻一条路。
因为羽衡的过去,没人看得上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羽涅。
虽没有打理公司,但他是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
前两年宋家看上申公子,与我们解除联姻,本想着就算了。
如今宋家的生意走下坡路,也回心转意,提起联姻之事。
他俩结为夫妻,生意上两家必会相互照拂。
我与羽衡不再受人要挟,苏氏也可保。
若我们家只是个普通家庭,自然也就没反对的理由。
可偏偏现在又正是苏氏,生死存亡的关头。”
说到这里,苏苁蓉优雅地端起咖啡,送至唇边小抿一口,然后用纸巾细致地擦干水渍。
“可,可是羽涅他愿意吗?”
我还壮胆说出,最想表达的意思。
“呵,这个放心,在你之前,他俩已交往过几年,感情肯定有的。
每次回家吃饭,俩人都恩爱的不行,让我与他爹这个过来人看了都不好意思。”
她温柔轻笑,似在说一件有趣的事,毫不客气地往我已开裂的心上洒盐。
“若不是,宋家退婚,恐怕两人的小宝宝,都能喊我一声奶奶了。”
我扯唇苦笑,既然她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再伪装下去,让亲者痛仇者快。
忍着心里的锥痛,字正腔圆清晰发声:
“那需要我怎么做。”
“我一眼就看出于小姐是个通透之人,再不怎样,你与羽涅也是缘分一场,我们自也不会亏待你。”
她从奢侈品牌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推到我面前。
“这张卡里有200万,我找人了解过,于小姐如今没有工作,家人也不在Z城,家境也非富贵之家。
200万在小城市,省吃俭用,生活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卡上没有密码。”
我拿起卡前后翻看着,勾勾唇角,戏谑追问:“然后呢?”
“宋家那边催得急,两家商议下周六,举行订婚宴。
我希望于小姐能有大义之心,你人长得这么漂亮,追得人一定不会少。
能尽快的话最好,明后天羽涅会去一次外地。
你收拾好后,我会让人来取车钥匙。”
话都挑到明面上了,我与羽涅不愿分开也得分,那就痛快一次吧。
“您们因为生意,害了顾羽衡,将他成为双重性格的人,痛苦的活着。
现在又因为生意,不顾羽涅的感受,让他成为棋子。
您有问过,他们是否过得快乐,是否愿意?”
苏苁蓉想不到唯唯诺诺的我,会如此伶牙俐齿,还敢说教于她。
瓷白的脸爬上了阴暗,杏眸泛起愠怒。
慈祥笑意凝固在脸上:“于小姐,请注意你的分寸,我可是你的长辈。”
“呵!”我轻笑,扬扬指间的银行卡,
“伯母,在您拿出这张银行卡之前,我确实是尊你为长辈。”
我摇摇头,勾勾唇,蔑视着她:
“现在...呵,您可以用200万,买走你儿子的爱情,但却买不走我的,因为它无价。
我爱羽涅,一辈子都不会变,但很不幸他是您的儿子,所以我会照您说的做。
不是为了顾家的生意,而是不想让羽涅为难。”
把卡放回她桌前,站起身:
“与宋家联姻就真能让苏氏,不再受到威胁了么,治标不治本,宛如饮鸠止渴 。
这只不过是在将羽涅,变成第二个顾羽衡。
生意就真有那么重要吗,没有了就会活不下去么,值得牺牲两个儿子去成就它。”
言毕,我头也不回,在她错愕的眼神里扬长而去。
我知道她透过橱窗玻璃在后面看着,攥紧拳头,克制大哭得冲动。
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地,从眼底弥漫上来,迷糊了瞳眸。
第六感骤生,前迈的步子本能后溜,身子随之后仰。
前身的皮肤陡然收紧,一辆货车擦身疾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