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无灯,漆摸黑。
“他是你男朋友吧,对你挺好的。”
李姐抑制不住好奇心。
“呃,不是,路上捡的。”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我的心没来由地发慌。
“其实出来玩,路上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也很正常。
前几天,我们就遇到一对,姑娘出来穷游,搭上小伙子的车,俩人挺聊得来,就成了一对。
缘分来了,该抓住就得抓,不然就被别人捡走了。”
李姐语重心长的开导。
回到车里。
我继续码字,羽涅则加入男人们的聊天阵营。
“来,喝杯酥油茶,挺好喝的,能抗高反。”
羽涅来到车门前,递进来一个冒着热气,弥漫浓浓奶茶香的水杯。
“好好喝,还有吗?”味道很不错,我一口喝完,递回空杯,得寸进尺的再次索要。
“没有了,等下我去旁边店里买一壶,好带着路上喝。
茵,呃,繁缕,赵哥那里有两台车,想与我们结伴走。”
羽涅的语气里带着犹豫,打着商量。
“好呀,人多热闹,明天你就与他们一道走吧。
我这车又要一路喂大白馒头,才肯爬山,不能让大家总等我。”
我替他做决定,抬头迎上他逐渐隐退热情的眸色,莞尔一笑。
李姐俩夫妻人挺好的,但我这车一翻垭口就闹脾气,我也很是莫奈何。
“但是,我还是想能与你一起走。”羽涅犹豫着,做着最后的努力,把话往明挑了说。
“呵呵,你与他们一道吧,反正都是去拉萨,有缘的话,路上总会遇到。
再说,分开后,我也不用再给你卖苦力,还人情债了,多好啊!”
我故作轻松,戏谑道。
心里倒是真的想与他分开走,这是一个机会。
跟我在一起,闷不说,还总让他遇上倒霉事。
心里一旦谋生这个想法,用词里就开始挟带上刀子。
怎么痛就怎么来,扎伤他的同时,也把自己捅出无数个窟窿。
舔拭着心里不断溢出的鲜血,忍着痛。
脸上依旧挂着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浅笑。
直视他眼底翻涌着的各种情绪,承受传递过来的痛。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与他们在一起了。”
羽涅脸色有些阴沉,在克制,在隐忍,一屁股坐上副驾位。
“不是...”我想辩解。
他出声打断:
“你还是在意那天的事,那女的坐在沙发上吸氧气,突然说头痛发烫。
高反发烧是很严重的,我是医生,就探手去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哪知她一把攥住我的手,就往怀里带,人跟着就扑过来。
一下子让我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推开她,脖子上已被占去了便宜。
刚好你在车下喊不留,替我解了围。”
说完,他伸手去逗弄九蓠的尖嘴。
九蓠张口在指上一啄,他手指本能地颤了一下,却没躲闪,任由九蓠继续啄。
指节上很快就留下,深浅不一的无数道啄痕。
“九蓠,可以给我作证么?”羽涅的语气里掺杂着恳求。
“作你个大头鬼,假道士。”
九蓠啄了半天,也没能让羽涅吃痛,感到很无趣,小脾气上来,张口开骂。
“羽涅,有或没有,与我都没关系,那是你个人的事。
这一路过来,与我在一起,玩也没玩好,还总能遇上倒霉事。
你与他们一起,能有共同的话题,出来玩,不就图个开心么。
要是没我耽误你,你早就到拉萨了。”
“繁缕,是不是写小说的人,都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说过没玩好,很赶路吗?
那些事,原来在你心里,竟是在卖苦力,还人情债,呵。”
他的声音有些颤,语调透着悲凉,自嘲。
“是因为他么?三十万?”一字一句,萦绕着寒凉,一如这呵气成冰的寒夜。
“是。”我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否。
他深吸一口气,放在九蓠身前的手指缩回,指尖没入掌心,攥成拳头,用力的攥了攥,大长腿放到车下。
“羽涅,我明天会早走,提前给你说下,到时就直接走了。”我继续无情的补刀。
他起身,高大的背影挡在车门前,把车内的九蓠与我,覆盖在他的阴影里。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他给不起,我可以,多少个三十万我都给的起。”
羽涅说完,转身离开,顺手带上车门。
“砰”的震响让车子为之一颤。
“妈蛋,妈蛋!”九蓠不悦地大骂。
我把视线落回电脑屏上,脑中发空,想不出一个字,心里的悲伤在不断堆叠。
压抑着,桎梏着,想呐喊,想把胸腔撕裂,释放出里面,狂躁而愤怒的困兽。
烦躁地一下子合上电脑屏幕,眼角余光瞥见羽涅,提着一个水壶朝这边走来。
赶忙撑开电脑屏,双手放在键盘上,手指跳动,佯装打字。
车门被再次拉开,他把水壶放到副驾座位下。
“明天的路不好走,自己开慢点,安全第一。”
宛如一块好玉,每一个字落下,就裂开一道隙缝。
佯装无知无感:“好的,你也一样,酥油茶多少钱,我给你。”
找出零钱,抬手递给他,人已离开,车门正缓缓关上。
收好电脑,把窗帘挂上,反锁好车门。
刚下车去小店问了,装满一壶酥油茶要二十元,羽涅给我装的是大壶。
点开语讯,找到他的灰色头像,点开,转账四十。
一直压抑着的悲伤,在那一刻决堤,梨花带雨,簌簌滚落,卸下所有的伪装,做回真实的繁缕。
“傻丫头,这么伤心,干嘛要拒绝,看不出来那小子是玩真的么。
我可以作证,那天在车上,他俩真没那个,只是亲亲。”
九蓠帮羽涅说着好话,不留爬到前排,哼唧着用大脑袋拱我的手,让我摸它。
把不留的大脑袋搂在怀里,心里特别踏实,手指有意无意玩弄着它的大耳朵,喃喃道:
“九蓠,我已用过忆海归墟了。”
“呃,这个,茵茵呐,外婆说的也非全对...,总有解决的法子,事在人为...”
“好了,别再劝我,长痛不如短痛,就算现在好了,回去怎么办,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来一场国道恋么,国道走完就一拍两散。”
哭过后,心里好受多了,坐起身,抹去泪水。
带着不留爬向第二排。
躺到小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眼前尽是与羽涅相处的点点滴滴。
“九蓠,我想听念经。”
九蓠诵出的梵音,徐徐回响,余音缈缈让人安宁。
清晨五点,天色朦朦亮。
启程出发赶往下一站。
“嗯,嗯嗯...”不留在后排焦灼不安,眉头蹙成川字,一直望着车外。
它这是要方便了,通常它会忍到下车才解决,除非是闹肚子。
这是早上离开后,路上出现的第三次,霍然想起昨晚,那根有辣椒的玉米肠。
当时我把表面的辣椒清理了,又把玉米肠用水洗了两遍,才给它吃的。
没成想还是中了招。
找到路边一块空地停下车,带着它下车方便。
“滴滴!”两声汽车的喇叭声,在前方公路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