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武艺,也敢来阻我?”苏天纵负手而立,冷眼望向那处灌木丛。
灌木丛内传来几声“唦唦”的声响,一名女童拖着一把剑从丛里爬了出来。女童白皙的小脸沾满泥土与草屑,发丝凌乱不堪,脸上还留有两抹泪痕,唯有那双水杏眼里满满的写着“不服”两字。
苏天纵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化形丹。你这奶娃娃胆子不小,服下一枚化形丹便敢与我交手?”
盼盼气鼓鼓的瞪了苏天纵一眼,然后将嘴里的草屑吐了出来。她深吸口气,朝着高空呼唤道:“师父快来帮忙!我打不过他!”
此言一出,苏天纵剑眉一挑,警惕的环视四周。
天空之中,一道流光闪过。那流光速度极快,几乎在瞬间便落在了盼盼身旁。待光芒散去,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现出身形。
老者面容清癯,眉须皆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神情似笑非笑。俨然正是适才茶棚里的那位老汉。
“师父!”盼盼见到老者,顿时喜笑颜开,跑过去一把抱住老者的手臂,撒娇道,“您终于现身了。”
萧越轻抚盼盼的头,目光转向苏天纵,微笑道:“苏老弟,别来无恙否?”
“你是……萧越?”苏天纵微微一愣,握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苏老弟好记性。我只当你闭关多年,昔日红尘琐事早已忘了七七八八。却不想心里竟还记得我这么个老朽。”
苏天纵没理会萧越的叙旧。他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淡淡道:“莫非你和这小女娃一样,也是来阻我的?”
“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咱们相识一场,你权当给老朽一个面子如何?”
“受人之托?”苏天纵哈哈一笑:“萧越啊萧越。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想留的人,谁也动不了他。同样,我想杀的人,谁也留不住他。”
萧越轻轻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苏天纵拔剑出鞘,“多说无益。”
话音未落,苏天纵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萧越面前,剑光如电,直刺萧越咽喉。
萧越面色不变,手中拂尘轻轻一抖,化作一片光幕,挡在身前。
“叮!”
剑尖与拂尘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苏天纵一击不中,瞬间后退,与萧越拉开距离。
萧越微微一笑,道:“苏老弟好快的身手。”
苏天纵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突然,苏天纵大喝一声,持剑再刺,剑光如虹,势如千钧。
“师父小心啊!”盼盼趴在黄鹤背上,紧张兮兮的朝下望去。
萧越面色不改,手中拂尘挥舞,将苏天纵的迎面而来攻击尽数挡下。
二人身影欲斗欲烈,剑光与拂尘交织,宛如两条蛟龙腾腾翻滚。阵阵气浪,使得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
盼盼乘鹤而行,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下方的战斗。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下方袭来,盼盼一个不稳,差点被气流刮走。她惊呼一声,急忙抓紧黄鹤的羽毛,死死地贴在它的背上。
黄鹤感受到主人的危险,一声长啸,急忙振翅高飞,躲过了席卷而来的气流。
盼盼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这边苏天纵眼见战萧越不下,剑势一变,大喝道:“起!”
但见剑光如瀑,晴空之上瞬间分化出无数剑影。将萧越笼罩于剑阵之中。
“去!”
苏天纵剑锋直指,剑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剑势凌厉,气吞八荒。
“万剑诀。”萧越哈哈一笑,一挥拂尘。刹那间,拂尘光华大作,化作一道金光,将萧越护在其中。
剑影击在金光之上,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苏天纵眉头紧皱,手中长剑再起。
“剑破苍穹!”
苏天纵一声低喝,长剑猛地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撕裂虚空,向着萧越斩去。
剑气所过之处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强大的剑势连带着整座山都开始微微晃动。
招毕,苏天纵持剑站定,冷眼注视着前方。
万剑诀加上他这自创的一剑,纵然如萧越,也非死即伤。
然而对方是萧越。
剑影消散,萧越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拂尘轻摇,面带微笑。
“苏老弟的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想要伤到我,还差上一些呢。”萧越淡淡说道。
“但你迟迟不肯拔剑,只守不攻。莫非是怕了?”苏天纵道。
萧越闻言,仍旧笑道:“苏老弟误会了。你我之间也算朋友一场,实在没必要兵戎相见。不如罢手言和,随我一同品茶论道,岂不美哉?”
苏天纵盯着手里的剑,摇了摇头:“你若还顾及半点朋友之谊,便乖乖退去。待我大仇得报,心结得解后再来寻你。”
萧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苏老弟,你何必如此执着?”
“我徒儿为非作恶,自有我来管教,何须经他人之手。今他丧命,唯手刃仇敌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萧越叹了口气,喃喃道:“仇恨如毒,越陷越深。似你这般,只怕离入魔不远了。”
苏天纵并未听清萧越说什么,他一挥手中剑,不耐烦道:“休得啰嗦。你究竟拔不拔剑。堂堂青莲派掌教,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萧越闻言,一声轻叹。他手中捏个剑诀,一道清光闪烁,盼盼手里的那把剑已然握于他的手中。
直到此时苏天纵才得以看清萧越手中的那把剑。剑身古朴,寒光闪烁,显然并非凡品。
“既然苏老弟执意如此,那我便陪你一战。”萧越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
临近傍晚时分,一顶简朴的官轿停在了大学士夏鸣的府门外。府门外的家人见自家老爷的官轿回来了,连忙上前相迎。
按说夏鸣是正一品的殿大学士,以他的身份,乘坐马车上下朝,亦或是将官轿打理打理,装饰一番出行再正常不过了。即便是朝中一向嘴欠的言官御史们见了,也绝不会多言一句。
可夏鸣却偏偏是个例外。毕竟夏大学士勤俭节约的习惯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即便他如今身居高位,可除去身上朝廷颁发的一品官袍外,平时出行依旧穿着老妻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裳。节俭之厉,就连常年躲于深宫不问政事的楚君曜都看不下去。为此他还特命内务府挑选了一些锦衣华袍赏赐与他。谁知夏鸣叩谢君恩后便将这些东西全部束之高阁,此后出行依旧是穿着旧时衣服。楚君曜得知后,也只是苦笑一声,便由他去了。
曾有人私下问他,平日里如此节约,对自己又过于抠搜,意义何在。夏鸣却笑道:“吾幼年家贫,深知物力维艰。今虽居高位,然绝不可忘本。”
因此,世人常称夏鸣为“布衣学士”。无论是字面意思还是内在意思都十分恰当。
夏鸣下了官轿,立马注意到自家府门前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门外的家人们人人面露惶恐,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像是被吓得不轻。
“府上来人了?”夏鸣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一众御龙卫的校尉们,沉声问道。
家人点点头,面色惨白道:“指挥使慕容大人到了。”
一听是御龙卫指挥使亲临,夏鸣原本半眯着的眼瞬间睁大起来。“慕容萍来了?她来做什么?”
家人还待开口回话,一名御龙卫的校尉朝夏鸣处走来。他客客气气的朝夏鸣抱了抱拳,躬身道:“夏学士,慕容大人已在贵府恭候多时,请。”说罢,侧了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御龙卫是皇家亲卫,连同六扇门在内上上下下基本都是武人。而夏鸣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出身,自古文武有别。夏鸣身上多多少少沾染点文人的傲气。更别提这位慕容大人与寻常武官不同,因此夏鸣得知慕容萍到了,难免心生几许轻视之意。
“本官处理国事,劳心费神。慕容大人倒是悠闲自在的很,平白无故竟跑到我的府上来了。”夏鸣淡淡一笑,一拂官袍,绕过那名校尉,抬脚便朝府内走去。
那名校尉依旧保持躬身的姿态。直到夏鸣从他边上走远了,这才直起了腰。校尉盯着夏鸣离去的背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
一个体态魁梧,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没来由的一笑,使得在场的夏家家丁们心中一颤。
难不成,夏府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