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湖宫内
李福寿约谈了三位团职青年军官,他对谈话的效果感到很满意,送走客人之后坐在书房里批阅了几份文件,然后放下笔来走到沙发边坐下,端着一杯红酒细细品尝。
茶几上摆放着几份外文报纸,有英国《泰晤士报》,美国《纽约时报》法国《费加罗报》,德国《法兰克福报》,澳洲《世界日报》等等,还有一些国外月刊杂志,这些都是定期通过邮轮包裹抵达昆士兰州,欧洲的报刊杂志最少都是一个月以前的,美国最少是半个月之前的。
通过阅读这些报刊杂志,李福寿能够清晰的掌握当今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动向,了解国际间的大事件,把控时代脉搏。
李福寿正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报纸,忽然被《泰晤士报》第2版的一则新闻吸引住了,不由得坐起身来拿在手中细看。
根据泰晤士报报道;
1884年初,探矿专家在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比勒陀利亚和瓦尔河之间的一个偏僻牧场上,发现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威特沃特斯兰德金矿(简称兰德金矿Rand),其金矿储藏量极其惊人,而且金矿埋藏浅,品位高,矿床断断续续绵延数个山脉,这块宝地简直是“上帝的宠儿”。
布尔人在这座金矿上建立了约翰内斯堡,来自金矿的利润和税收使德兰士瓦共和国的经济得到飞速发展,而英国人却无缘分一杯羹。
报纸评论在最后质问三年前结束的第一次英布战争,指责这是“伦敦犯下最愚蠢的错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块天选之地原本可以成为女王陛下的“新财源”,如今却成就了“布尔人的狂欢”。
字里行间,那种难掩的醋意喷薄而出……
李福寿看着新闻评述不由笑了,南非再次吸引了伦敦以及全欧洲的眼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当今世界,正义和公理在大炮射程之内。
自从发现兰德金矿之后,战争已进入倒计时……
布尔人当真作的一手好死,区区几十万人口就敢于独占这么大一座金矿,甚至还极力排挤英国商人,完全被巨额财富冲昏了脑袋,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在李福寿印象中;
布尔人确实牛逼,区区数十万人全民皆兵。
若原来的历史没有改变,在十几年后,大英帝国出动了40万军队打了二年半战争,耗费了2.5亿英镑战争军费,伤亡高达2万余人,为了摆平布尔人付出巨大代价。
这一战暴露了英国经过维多利亚时期鼎盛的辉煌,已经开始衰落,从种种迹象分析,这一衰落进程从现在已经开始,并且正在加速进行中。
得益于蒸汽工业革命,英国是第一个进入工业化的国家,传统的手工作坊被劳动效率更高的蒸汽机械所取代,让英国真正成为世界工厂,生产出巨量的钢铁,棉布,烟叶,机器设备和其他工业制成品倾销全球,成就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
但是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
新兴的电力和内燃机引发第2次工业革命,这次的主导国家是德国和美国,在这一领域拥有无可匹敌的实力,引领经济飞速发展,快步追赶领头羊大英帝国。
德意志帝国自1871年成立以后,新兴的工业生产在和平环境下发展迅猛,经济增速在各强国中位列前茅,经济总量仅次于英美法三国,位列第四位。
若按照当前的势头发展,美国经济总量有望在十年内超越大英帝国,德国有望在五年内超越法国跻身世界前三位,形成步步紧逼的态势。
反观英国
由于顽固的守旧势力抗拒新的生产方式和新技术、新工艺,使得英国在这场经济竞争中落了下风,电力和内燃机设备的发展远远落后于美德两国,疲态尽显。
英国唯一值得自傲的是经济总量巨大,并且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场,暂时还能守住世界第一的荣耀。
放下了报纸,李福寿感觉到压力被分担的快乐。
他的目光遥遥的看向西方,似乎越过广袤的南太平洋和印度洋投向南非,这一块终将成为焦点的天选之地笼罩在金色光环中,是欧洲人都为之垂诞的宝藏之地。
嘿嘿……尽情狂欢吧布尔人兄弟,你们现在攒的家当以后都是英国佬的囊中之物。
李福寿看看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了下午5时许,想起甜妞儿中午说过,晚上要和香妞儿一起穿法式洋裙,他的心中不由得一片火热。
索性站起身来门口走去,准备早一点回到后宅欣赏无边春色。
刚刚打开门
李福寿迎面看到中部区总管潘守道与红河谷大学校长马相伯连袂而来,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是什么风把这两人吹到一起了?
雷小虎在前方一路引见,见到伯爵大人推门出来愣了一下,立马双腿“啪”的一个立正敬礼,汇报道;“启禀老爷,潘总管与马校长有要事求见。”
“我看到了,你下去吧。”李福寿挥了挥手让雷小虎退下,迎这两位先生走上前去说道;“守道兄,相伯兄,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元鼎,我这是到红河谷大学公干,正好被相伯兄抓了个正着,坐在马车上才听他说了这事儿,还没有理出眉目来呢,这不就跟着一起来了。”潘守道笑着解释了一句。
马相伯神色不愉,张口说道;“伯爵大人,我要行比干力谏之事。”
“比干之事……我可不是商纣王啊!”李福寿闻言轻笑了起来,手臂一伸延请道;“相伯兄不用着急,请坐下来一杯清茶慢慢叙谈,我这里别的没有茶叶可是很好的,艾伦-约翰逊那个家伙都知道,隔三差五的到我这里来打秋风。”
“哼……”
马相伯冷着脸当先走进屋里,李福寿略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潘守道,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于是两人紧随其后进入屋内。
不消多说,早有美婢奉上香茗。
三人分宾主坐定,李福寿还没有开口寒暄,马相伯就急不可耐的开口言道;“尊贵的伯爵阁下,我们大学里的艾伦-约翰逊教授联同其他几位教授打了个申请报告,言道应伯爵大人派遣,将前往欧洲公干事宜。
我看到申请报告语焉不详,兹事体大,便招来艾伦约翰逊教授详问情由。
毕竟几位着名教授一去经年,涉及到历史和工程几个院系,我作为校长有责任厘清一二,综合考量方能放行。
从艾伦-约翰逊教授口中,我才知道伯爵大人意欲兴兵非洲,这简直……简直是穷兵黩武啊!”
一句话说的李福寿脸都黑了,他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马相伯这老货把话说完再做分晓。
马相伯看着李福寿不言不语的样子,气势更盛,气愤填膺的说道;“古人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道,存亡之地,不可不察也。
如今我等偏居澳洲异域,仰望英人鼻息苟且度日,宜默默积蓄实力发展自身,而不宜擅起兵衅,动辄以武力相加,此非中庸之道也。
伯爵大人才具天成,将昆士兰这一方天地经营得好生红火,正当埋头于实业经济,趁着当今好时候赚取丰厚家底,以图将来。
兵凶战危,此前东印度群岛之战靡费巨多,兵士死伤无数,好不容易唤回当今安定和平的局面。
相伯恳请伯爵大人善加珍重,切莫为蝇头小利再生事端。
伯爵大人如今广有百万公里疆域,不王而王,在昆士兰一方天地权势熏天,足矣!
想那黑非洲数万里之遥,地瘠民贫,何苦学着洋人殖民他国,此非圣人之道也!
相伯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我昆士兰数百万华裔民众焦虑,若因为伯爵大人冒昧举动,惹得英人和西洋各国人人侧目,恐大局有碍,恳请伯爵大人三思啊!”
说完
马相伯站起身来,长揖到地。
潘守道被他激烈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也只能站起来陪着。
此刻他心中已经极为后悔,他不知道马相伯言辞会如此激烈,就差指着李福寿的鼻子骂祸国殃民了,真不该陪着马相伯搞这幺蛾子,真被他害死了!
马相伯的理由很简单;
白人能做的咱们不能做,因为那不是德加海内外的圣人之道。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言谈中流露出盲目迷信洋人的倾向,什么“仰望英人鼻息苟且度日”,什么“惹得英人和西洋各国人人侧目,恐大局有碍”,流露出舔狗的实质,在洋人面前腰都直不起来。
这真的让李福寿大跌眼睛,没想到国学大师本质上是这种人,让他当校长真是失策了。
李福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无形的压力每一分钟都在增长,令氛围变得极其凝重。
停顿了会
李福寿开口说道;“相伯兄,此举恐不妥吧?”
“请伯爵大人明示。”马相伯依然长揖到地。
“政策动向确实关乎昆士兰州数百万同胞利益,相伯兄谏言理所当然,但是用不着做此逼宫之举,还是坐下来饮茶叙谈,各抒己见方为正道。”
“相伯一颗诚心青天可鉴,伯爵大人在昆士兰经营这番局面实属不易,相伯不能看到行差大错,终酿大祸啊!”
“啪……”
李福寿心中怒气上涌,忍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吓得马相伯和站在旁边的潘守道浑身一哆嗦。
“昏庸至极,愚蠢透顶,简直不值一驳。”
李福寿高声怒斥了一句,看着马相伯浑身开始筛子一样的颤抖起来,心中更加鄙视他的为人,这老货就是一个政治投机客,妄以苦谏博取名声。
言语中动辄是为你好,为数百万昆士兰华裔同胞福祉呕心沥血,把自己打扮成道貌岸然的形象,关键是猪鼻子插大葱~谁特么拿你蘸大酱吃?
李福寿厉声喝道;
“什么中庸之道,什么圣人之道全都是屁话,可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腐烂了,早已经不能够适应当今时代的发展。
当今世界风云变幻,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洋人贪婪无度殖民全球,动辄以武力相威胁,欲以妥协求和平而和平不可得。
百舸争流勇为先。
在巨大的历史机遇面前,任何退缩忍让都是对民族的犯罪,任何的不作为都是上位者的耻辱,激流中不进则退。
想我昆士兰华夏儿女铁骨铮铮,在一场又一场血战中唤醒了血脉中的汉唐雄风,重拾汉人旧日的荣耀,布威于万里波涛之外,当为南太地区诸强之一。
依靠的是什么?
不是你的中庸之道和圣人之言,而是士兵们前赴后继的牺牲和英勇战斗,工人勤劳的工作,牧民在丰美的草场上放牧牛羊,这些才是造就昆士兰强大的基础。
洋人可以殖民非洲,我华夏儿女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比白人少了一条腿还是少了一个胆子?
稳坐澳洲而遥望世界,看风云潮起潮落,才是大英雄大丈夫的胸怀抱负,而不是苟且偷安做一只守家之犬。
昆士兰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仰仗什么人鼻息苟活,我们要活得精彩壮烈,要活的可歌可泣,要挺直腰杆活得自尊自信自强,这是老祖宗遗留在我们血脉中的铁血基因。
我的胸中抱负,岂是尔等能够测度的……”
李福寿看着马相伯浑身抖如筛糠,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目光嫌弃的将一堆外文报纸丢到他的面前,冷声说道;
“想必马先生还不能够流利阅读外文报纸吧,把这些报纸拿回去自己看,什么时候看懂了再说,鉴于你目前的状态不适合继续担任红河谷大学校长,过些日子可以把辞呈递上来,回去过自己安稳的日子吧。”
李福寿冷哼一声,看着旁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潘守道心中烦乱,低声斥道;“没事儿就去做自己的工作,别什么事都瞎掺合。”
“伯爵大人恕罪,卑职这就连夜赶回松江市。”
“去吧。”
李福寿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下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潘守道呆了一呆,不由得顿足叹道;“相伯兄啊相伯兄,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说完摇摇头自顾的走了,只留下马相伯仿若没了魂一般,一开始妄称比干苦谏的劲头儿早已经不翼而飞,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只是看到了机会想搏一把,在伯爵大人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象,有朝一日能够更进一步进入政坛,高官厚禄滚滚而来。
如今啥也别说了,这下真特么玩砸了,全都是泪呀!
雷小虎冷着脸站在房门外,看着马相伯机械的收起外文报纸,夹在腋下失魂落魄的离开,心中感到无限的快意。
伯爵大人说的真太好了,回头找机会要问一问伯爵大人,这话能不能说出去啊?
按照亲卫队森严的保密守则,未经允许,不得泄露一点一滴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