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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士兰州,红堡

静思阁

这里是夫人顾柳烟居住的院落,原汁原味的姑苏园林风格,万里迢迢自江南运来的太湖石营造的假山亭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清幽而雅致。

飞檐斗拱的正堂里,聚集着数十位权高位重的大人物,正堂外面的院子里还有十几个人或站或坐,神情焦急的翘首以盼。

夫人顾柳烟怀胎十月,一朝临产就在今天。

李福寿坐在上首正位上神情凝重,眉头上掩饰不住的一抹忧色。

据后院所报;夫人顾柳烟胎位不正,恐有难产之虞。

李福寿沉重的心情影响了所有人,大家都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多就是小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无人敢于大声喧哗。

伯爵大人虽然已经有四子二女,可惜都是偏房诸位夫人所出。

正房夫人顾柳烟至今膝下无子,如今怀的是第一胎,可谁曾想竟然遭到了难产鬼门关。

今天正在开会时,突然接到后宅急报,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李福寿立马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务赶了回来,神情不安的等待着,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啊!

现在这个年月

孕妇第一次生产就是个鬼门关,哪怕贵为王侯公主也同样如此,概莫能外。

顺产倒也罢了,只要有经验丰富的产婆不难渡过这一关。

怕就怕胎位不正产妇难产,那可就是真正的闯鬼门关,红河谷医院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剖腹产,幼儿大半都能保住,可惜产妇依然是10剖9死,最大的困难就是难过抗感染这道鬼门关。

没有抗生素类药物,剖腹产这种大手术真的很要命。

李福寿可不懂得化学药品研制,对此无计可施。

他只知道最初的磺胺类抗生素药物,好像是出自于某种化学染料,应该还有些年头才能研制出来,具体情况就不是很了解了。

剖腹手术的话,现在能使用的最好药物就是云南特制金疮药,只能促使刀口快速愈合,抗感染能力微乎其微。

“冰房准备好了吗?”

“回禀老爷,冰房已经准备好了,温度保持在摄氏0度左右,冰房里被褥,熏香和火盆一应物什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医生呢?”

“回禀老爷,红河谷医院妇产科经验最丰富的三位医师全部待命,随时应变。”

“唉……希望老天爷保佑,这些东西都用不着。”

“夫人平日里积德行善,御下甚宽,众位如夫人都在佛堂里,为大夫人祈福,相信老天爷定会保佑的,请老爷放宽心。”

“唉……但愿如此。”

李福寿长叹一声,神情黯然的挥了挥手,大管家李安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伺候着,这时候谁都不敢多一句嘴,谁也不敢抖机灵,规规矩矩做好份内的事才是正经。

坐在旁边的辛长君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神情凝重的又闭上了,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只能祈祷老天爷保佑吧!

冰房就是在房间里堆砌成冰墙,这样就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万一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剖腹产的话,低温环境可以让产妇伤口减少感染几率,挺过这一道鬼门关。

这样做代价不菲,但只要能有一分的作用,李福寿都愿意去尝试,毕竟生命无价。

这时候,从后院急匆匆跑出来一位中年妇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正堂内外变得鸦雀无声。

妇人疾步跑到正堂里“扑通”一声跪下禀报;“伯爵大老爷,钱婆婆和吴婆婆费了好大的力,胎儿总算位置正了些,不过是脚先出来的,现在仅出了一只脚,两个婆婆正在想办法,后宅害怕伯爵大老爷等得焦心,差我先来禀报一声。”

这……

听了禀报之后李福寿整个脸都黑了,感觉到脑瓜子“嗡嗡”鸣响,手脚发麻发软,一阵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来。

他害怕在未来的生命中失去顾柳烟,这个巧笑嫣然的小女儿家已经深植在心头,记忆中那动人的一颦一笑,刹那间流露出的青春芳华总是令人心折不已。

花朵一样的人儿,生命在风中飘零。

关心则乱,此时李福寿再没有指点江山的从容淡定,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的身心,喉咙口堵着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

辛长君看到伯爵大人脸色骤变,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出来,马上转过脸来厉声喝道;“住口,休得胡言乱语,就说孩子能不能顺利生出来吧。”

这个中年妇人被厉喝吓得一哆嗦,神情畏惧的回禀道;“回禀大人,这种情况钱婆婆以前给产妇接生的时候也遇到过,最后侥幸母子平安,希望这次伯爵夫人也能渡过一劫,但这种阎王殿门口捞人的事儿,谁又说得了准数……”

“住口,无知蠢妇还敢胡言,告诉后宅接生婆婆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要保证大人孩子平安。”辛长君此刻出离的愤怒。

伯爵大人没有主公之名,已有主公之实。

此刻躺在产床上的可是主母大人,关系到主母和幼主的生死安危,哪怕有一分的可能,在堂上堂下的封建廷臣们都不愿意见到意外发生。

“长君莫要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李福寿无力的摆了摆手,对堂下妇人言道;“你告诉钱婆婆和吴婆婆,只要能够保住大人孩子,老爷我不吝厚赐,爵位,金钱悉数奉上,来人啊……”

“李安在,请老爷吩咐。”

“去给后宅两位接生婆婆各赏金条十根,若是能保住夫人孩子,老爷我再给10倍赏赐,高官厚禄皆可封赏,一干人等尽皆有重赏,务请尽心尽力,万一……”说到这里,李福寿嗓子就噎住了。

柳如烟的生命就像风中烛火,他从来没感觉到过如此的无力。

雄霸一方能如何?

坐拥千万身家又能如何?

李福寿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度秒如年的等待,听候命运的裁决。

无助,不舍,恐慌,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辛长君此刻将那个不晓事的中年妇人驱赶出去,紧随其后声色俱厉的嘱托着什么,连同大管家李安一起远去了。

李福寿魂不守舍的坐在椅子上,忧心如焚。

此刻正堂里鸦雀无声,氛围凝重的仿佛已成实质,一众方面大员们全都缄口不言,在焦急的等待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西斜,又到了晚霞漫天的傍晚时分,天空中布满了镀上一片金红色的火烧云,在蔚蓝的天空下美的惊心动魄,瑰丽多姿。

“哇……”的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从后宅传来,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李福寿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步的走出正堂向着后宅的方向行去,这时从前方月亮门里跑出一位5旬左右的婆婆,她的衣袖撸到了双肘上,手臂上还有着潮湿的水渍。

“吴婆婆,夫人她怎么样?”李福寿迫不及待的问道。

“恭喜伯爵老爷,贺喜伯爵老爷,幸亏菩萨保佑啊,夫人她福大命大总算熬过了这一个鬼门关,如今老少平安,夫人劳累过度已经睡过去了,孩子等会儿就能抱过来给您看,恭喜伯爵老爷,夫人给您生个大胖公子,平安健康。”

“好,好,好啊!”

李福寿心情激动之下一连说了几声好,拳头用力的向下虚空挥击了下,然后仰天大笑起来,兴奋神情难以抑制。

这就像日出东方,云开雾散,瞬间大堂上下一干要员全都活跃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上前恭贺;

“夫人公子全都平安,伯爵大人洪福齐天啊!恭喜恭喜。”

“恭喜伯爵大人喜得麟子,寓意我红河谷世代繁衍不息繁荣昌盛,我等与有荣焉。”

“谁说不是呢,这下我红河谷有传承了,好啊!”

“全有赖于祖宗保佑,伯爵大人洪福齐天,此事应该大大庆贺一番,此乃我红河谷百万民众翘首以盼的盛事,可喜可贺啊!”

“此言有理,值得大大庆贺。”

众人恭贺声一片,李福寿满脸喜色的拱手作揖,欢声笑语弥漫这一处安静的庭院。

与方才相比,宛若两个世界。

这时候辛长君站了出来,对着大家双手下压说道;“诸君声音都小一些,夫人此番疲惫至极刚刚睡着不久,切莫再吵醒了她,我们到前面去说吧,伯爵大人应该到后宅去探视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这下提醒众人声音都小了许多,李福寿再次抱拳做了个团揖;“多谢诸位陪着一起担心,幸好皇天厚土保佑母子平安,改日必将大修寺庙道观,重塑菩萨金身,恭奉太上老君,今天暂且就这样吧,我就不留诸位了,明日休息一天,后天照常开会议事。”

说完,转身喜滋滋的一路向后院行去。

后院里

为夫人柳如烟在佛堂祈福的众位姨太太正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看见老爷李福寿大踏步的走进来,立刻围拢了上来道贺,莺莺燕燕的这个热闹劲儿就别提了。

不管是否出于真心,面子上做的都不错。

李福寿喜气洋洋的大手一挥,说道;“终于闯过了这个鬼门关,夫人母子平安可是件大喜事,难得你们有这份心,各房皆赏黄金百两,云锦十匹,晚上摆宴庆贺。”

“谢老爷赏。”一众姨太太万福谢赏。

李福寿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内宅正房,两名打帘的丫头连忙挑起了珠翠锦帘,李福寿大步走了进去,里面忙碌的丫头婆妇们纷纷行礼,他点点头一路向里面房间行去。

帘幕重重,檀香萦绕。

一个雕琢精美的大床出现在眼前,这一套大床是顾府陪嫁来的紫檀木质雕花万工床,又称作“拨步床”或者“百步床”。

这种床形制高大,结构复杂,如同一个精工雕刻的木质房间一样,里面一层檐套一层檐,出嫁的裹脚大小姐绕着要走上100步,所以又叫“百步床”。

床底层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床身福禄寿喜龙凤图案均采用镂空雕刻,通体贴金重量高达16公斤,看起来金碧辉煌,气派不凡。

这一张床需要20多名手艺精巧的工匠要打造七八年之久,耗费数万人工,床体上檐挂落多达5层,挂落上雕刻着象征长寿,多子多福的精美图案,气势恢宏大气,工艺精湛繁琐之至。

将檀木质地的桌凳等放置其中,进入以后如同进入一个小房间,形成了一种床中床、罩中罩的感觉。

床中有睡铺、马桶箱、梳妆台、小橱、首饰箱、点心箱、麻将桌、香烟抽屉,副榻等等,床体上檐前后左右均悬有挂落,其中前檐有四层,后檐一层,左右檐各两层,寓意九五至尊。

从形制上看,与清中期的四方看九檐满围万工床类似,但是更为繁琐奢华,镶金嵌玉华贵非凡。

李福寿远远的看见躺在床上的顾柳烟已经沉睡了过去,她的脸庞显得极其苍白,满头乌发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津津的,当真受尽了苦难折磨。

钱婆婆是个50多岁的健壮老妇,此刻正站在镶金雕花四方九檐满围龙凤床里伺候,看见李福寿进来正要开口,李福寿抬手阻止了她,悄声说了一句;“别吵醒了夫人。”

李福寿站在床外,距离床里还有七八米远,钱婆婆将锦被包裹好的新生儿小心翼翼的抱过来,这个皱巴巴的红脸小人儿也就是不到两巴掌长,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让钱婆婆将新生儿放在床围摇篮里,自己走上几步来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握住顾柳烟的纤白小手,细看着沉睡中的这个弱女子似乎抽干了全身所有力气,心中怜惜之情大起。

以奉献生命为代价的宗族传承,带着无形的悲壮氛围,总是让人莫名的感动,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顾柳烟冒死为李府生下嫡子,李福寿打下的江山总算有了传承子嗣,几乎再无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