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飞雪簌簌,殿内吵吵嚷嚷,一帮大臣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场面激烈程度简直是李凌峰见所未见。
他默默后退了几步,免得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无差别攻击到,又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自己聪明,早早把自己择了出来,不然他此刻就要舌战群儒了。
瞧见他往后退的模样,张兆奎只觉好笑,想来李大人入朝为官这么久,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打趣道,“大人还有怕的时候?”
“咳咳。”
见张兆奎如此说,李凌峰难得有些不自然,不知道张兆奎这老狐狸为何如此关注自己,只好无奈道,“诸位大人口吐‘芬芳’,本官的确有些害怕。”
怕溅到自己身上。(╥﹏╥)
“口吐芬芳?”张兆奎愣了愣,以为李凌峰害怕引火烧身,没理解到他口里的芬芳是何物,但到底他与李凌峰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忍不住好心宽慰道,“本官先前倒是瞧不出来李大人是个胆子小的,但既然与大人无关,这火自然也烧不到大人身上。”
我谢谢您嘞!
李凌峰心里无语,不懂他这是宽慰还是诅咒,他么的他也不能说这事就是自己搞出来的吧?!
两人的小动作被掩盖在众人的争吵之中,倒是杨照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队伍里,暗暗观察着众人的模样,又偶尔将视线投向李凌峰。
闹哄哄的朝堂乱成一锅粥,永德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群臣,只觉得自己耳边有几百只苍蝇在‘嗡嗡嗡’的吵,吵得他头痛欲裂,忍不住扶额,恨不得将这些人全一脚踢出金銮殿去。
“够了!!!”他猛的一拍桌案,震得自己掌心发麻,也震住了还在吵嚷的众人。
“朕何时要罢免曹良的官职,尔等身为臣子,在朝堂之上如此吵吵嚷嚷,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永德帝吼了这一嗓子,才觉得心里的郁结之气消散许多,他扫视了一眼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此刻纷纷缄默着垂下头,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彭桦。”永德帝隐忍着情绪,开口问道,“你来说,此事应当何解?”
彭桦作为大夏的宰相,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平日里站在第一排,鲜少主动开口参与朝中争论,但不代表可以忽略他。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已经从曹家子倒卖粮食变成了太子党与彭党的争执,永德帝这会儿搬出他这座大山来镇镇场子也不过是为了让彭党一脉的官员冷静些。
除此之外,便也是想试试这老匹夫的态度。
因此,在他不怒自威的表情下,隐藏的更多是一种审视和忌惮。
朝中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但彭桦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听见天子问话,才一副刚回过神模样,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陛下。”他花白的胡须在随着开口的动作抖了抖,朝着永德帝恭敬一礼后,才抿唇道,“老臣觉得,义仓干系我大夏民生,粮食更是立国之本,那曹士嵩参与倒卖义仓粮食,按律……当死!”
彭桦此言一出,彭党官员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一直跪得笔挺的曹良也恍若失去了力气,一下跪坐在了自己腿腹上。
别说是彭党震惊了,连太子一脉以欧阳濂为首的官员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永德帝诧异的挑了挑眉,看见曹良那副有些苍白的脸孔,难得有些迟疑道,“彭相所言句句出于真心?”
他都有些搞不懂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竟然请求自己赐死曹士嵩???
那曹士嵩再怎么说也是曹良的亲儿子,即便是犯了死罪,这彭相不是应该想着回寰几句吗?怎么眼巴巴的就让自己赐死那曹士嵩?莫非是想让曹良因此记恨上太子?
永德帝皱了皱眉,倒是不觉得曹良有胆子敢记恨自己,他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到底曹良不会想不明白,更何况此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有错在先,他自己也管教失职。
但若是目标是太子,倒是有这个可能,毕竟欧阳濂等诸多文官经常与彭桦手底下的官员不对付,若是想借此事拉深曹家与太子的仇恨,动摇大夏储君……
想到这里,永德帝冷哼了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彭桦,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个什么来。
彭桦握着笏板的手又向前举了举,迎着帝王探究的目光,佝偻着身子,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启禀陛下,其实,刚刚老臣所言并非出于真心,此乃我朝律例有言,臣不得不如此谏言。”
“……”
彭桦的话让永德帝愣了片刻,也让朝中众人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他们早知道彭桦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此刻也必定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克己复礼,遵纪守法,一心为民的好官。
高,实在是高!
李凌峰心里也不由得叹服彭桦的处变不惊与临危不乱,这招以退为进玩得如此炉火纯青,三两句话解了皇帝的疑心不说,还为那曹士嵩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果然,方才还紧紧皱着眉头的永德帝眉间一松,下一秒却开口冷嘲道,“你倒是有胆子对朕说违心之话。”
“微臣不敢,还请陛下恕罪!国律当前,老臣亦不敢包庇罪人,只是曹尚书兢兢业业为官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又年事已高,那曹三一纨绔子却能行此悖逆之事,桩桩件件设计缜密实在是蹊跷,若陛下不将牵扯在其中的害虫揪出,就此按律处死曹士嵩,只怕会寒了诸位老臣的心啊。”